他挣扎着爬起来仰脸看。
面前这人身穿黑袍,身形瘦高,帽檐下的银色面具在夜里竟反出寒光来,令人眼见发怵。
雨势刚歇,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却让小男孩更加慌乱。
银面人垂眸看他,嘴角带着玩味的笑,面具下藏着一双眼睛,猜得出神情淡漠。
小男孩只觉得那双眼睛里似乎有冰凌,能狠狠地刺进心里,能把人吓得心跳都差点停住。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连孩子受了惊吓本会的大哭都忘了反应。
“我看杀了便是。”身侧那人召回长剑眼见就要刺下来。
小男孩吓得一闭眼。
银面人却伸手拦下:“不必,本座有个更好的办法。”
小男孩好奇睁眼,只见那银面人手中多出个黑色气团。
旁边那人一惊:“大人!这可是魔气!他一个孩子……”
小男孩听进耳朵正疑惑着,未等多想,那黑色的气团被整个灌进他的心脉。
一时间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似乎有股力量能把身体整个破开,撕裂。
疼得他话也说不出,也不顾地上泥泞,整个人蜷成一团,却根本连打滚都力气都没有。
恍惚间,只听到那银面人冰冷的一句。
“若是死了也就罢了,若是没死——今后便是利器。”
稚子年幼,不过多久便失去了意识。
画面到这里终止。
“这便是我能记得的所有了。”
唐星翼拍了拍手,又理了理衣襟:“天亮时我被家里找到带去了东陵,许是那股力量加上淋了雨,大病一场浑浑噩噩了月余……也是过了段日子那力量突然爆发,爹娘实在心疼才送我来的镜花水月。只是可惜——”
“可惜掌门也没能将其根除。”乱羽接了他的话,“因而掌门闭关多年——说来与你有关?”
唐星翼只轻轻点点头。
也是。
否则依那时的局势,连商家都看不起的仙家,官家又怎么会将爱子送来。
乱羽皱着眉,抬手摸了摸下巴:“银面人……暗夜冢……”
唐星翼又道:“这些年我也调查过许多有关他们的传闻,只知晓暗夜冢原是魔君在人间的府邸,被毁、又被重建,如今是只在暗中交易的杀手营。”
“暑期京都和西窑均有魔兽现身,想来是这被人重建的暗夜冢有所动作。”乱羽这时托着腮思考,“他说的魔气又是什么……”
唐星翼这回也只能摇摇头:“多的我并不知晓,但这股力量只每每到了冬天才会有些不受控制,平日里倒是与常人无异……若不是惊蛰那日你取了斩浪,我恐怕感受不到它的波动。只是你近来总与我置气,这话便拖到了今日……”
乱羽有些不自在地眨了眨眼,又问:“因而……你每年闭关,其实是为了镜花水月?”
“是……”唐星翼点了点头,沉默许久后又再一次看向他,“乱羽……若我生来为了灭世……若你的斩浪是为救世而出……还请你——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还请你不要手下留情。
唐星翼不能救世,却也更不愿灭世。
都是少年儿郎,自有雄心万丈,满腔热血走上这条路,谁又愿意留后世诟病。
乱羽细细理解了这句话,一挑眉毛道:“不是说它能影响那魔气的波动?你怎么知道我的斩浪不是为了灭世才来?”
唐星翼笑笑,心情像是好了一些。
“不过——如此说来,”乱羽一眨眼,“什么士农工商是假,你对灵雪的纠结,多半也是因这魔物?”
书生心事被揭穿,倒也大方承认:“我是半路的少爷,可不是古板的主儿,即便真有婚约也能想办法解了。但若真是那银面人藏于人间的杀人利器,我怎么敢去招惹桃花庄的小姐……”
乱羽心下了然,拍了拍他的肩头算是安慰,也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