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得醉醺醺的流云被带到百叶的家中。和他的家相比,面前这匹粉色独角兽的家简直只能存在于他的幻想中:整齐摆放的物什,干净得可以反光的大理石砖块,还有简约清新的陈设风格,一时间流云的心里竟升腾起无穷的妒忌和不满。即使靠着琴店的生意和乐团的薪水,流云已经拥有一个相当富庶的家庭,但落樱始终没开口打算翻新房子。理由很简单——“这是你妈妈曾经住过的房子,改动这里的物件,难道你想和她划清界线吗?”毁掉这些年岁留下的记忆,落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她宁愿靠着老旧的沙发,睡在古老的硬板床上。
百叶脱下西服,又将流云搀扶至自己的床上,甚至还贴心地准备了痰盂。在流云朦胧的视线里,他看到她一边用湿毛巾给自己擦脸,一边安抚他躺下休息。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他忽然想起刚刚结婚的时候,某一次因为聚会上喝多酒导致腹痛,落樱也曾经像她这样悉心地照顾自己。但是,他似乎并不打算感激她。樱也有十岁了,多年的苦恼让他心情焦躁。虽然不怎么争吵,但流云知道,现在的沉默都是在为日后的爆发埋下伏笔。
“真是的,又喝多了,”百叶一边抱怨一边安抚他,“不会真的像长风说的那样,借酒浇愁吧?只怕这愁会是越来越多呢。”看到流云安稳地睡着,她的心也跟着放松下来。
一匹小马不仅是一个个体,他或她的存在也会牵挂着其他小马的心。在韦林街的琴店里,落樱正一边看着店,一边听着女儿练琴。她平静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小马,眼神里充满哀怨。似乎,对于十年前的那个决定,她有些后悔了。因为,她那时没想过流云会是一匹可以为了事业弃家于不顾的小马。而且,从昨天上午开始他就杳无音讯,谁知道背地里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见不得马的勾当。她想要去找,却又找不到。
“妈妈,爸爸怎么还没回来呀?”樱拉完一曲,放下琴弓和琴问。
“也许他只是太忙了吧,”落樱努力哄着她,“可能是工作太忙,昨天晚上直接就睡在礼堂了也说不定。”说话时,一股钦佩的情感在小马驹心里油然而生。只是她不知道,这只是母亲的一个小小的善意的谎言。“那,今晚他能回来吗?”樱满心憧憬地问。
“今晚?”话刚刚说出口,落樱就想到今晚不是个普通的日子,今天是樱的生日。前几天他还答应过她,会在那天晚上给她一个惊喜。不过这天已经过半,却依然不见流云的身影。
“……但愿吧,”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爸爸肯定还记挂着你的生日的。”
“所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正午时分,流云坐在床上一边喝着百叶递过来的啤酒,一边打量着房间的四周问,“我只记得当时喝醉了,然后就……”
““你还真是健忘呢,””百叶无奈地摇摇头,“长风说你喝过酒就什么都不记得,今天我才算明白。还好,你的表现还算可以,至少还没有出丑。”
“喂,我哪里出丑啦,我只是想借酒消愁而已。”流云辩解道。
“哦?那你有什么愁想要忘掉呢?”百叶注视着他的眼睛问。
“大概就是,成家以来的那些烦恼吧?”流云苦笑两声,“你也知道,和你们相比,我就算是长者了。虽然感情生活还算平稳,但繁重的工作还是让我有些应接不暇,甚至回家时太累连一个招呼都不想打——我想活得自在一点,就像过去那样。”他一边说一边饮尽这罐酒。
“真的能甩掉这些包袱吗?”百叶不解地看着他,“恐怕,也只能是你不断地去逃避现实。”
“话说,”雌驹忽然想起什么,“昨晚你就没回家,现在还不打算回去吗?她们应该着急了。”
“不着急,也没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流云看了看外面的艳阳天,“只要你愿意,我会陪着你的,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他的话让百叶一时有点害羞,但百叶很清楚,流云已经是有家室的小马,那条无形的界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僭越的。
“你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吧?”百叶微笑着问。流云仔细想了想,觉得要做的事应该是都做完了,于是他点了点头。雌驹则到厨房沏了一壶茶,为流云斟上。
“谢谢。”流云一边捧起茶杯一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