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还不给我打电话?
短信也没一个?
快打了吧?
我又一次看向摆在桌上的手机,没动静。检查一下,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短信。又查了一下电子邮箱,只有一个研讨会通知。删掉。
周日从他那里回来后,我快乐了两天。纯粹傻傻的快乐。私下没人时,我时而忍不住抿起嘴唇回味一下牛骨汤面的浓香,时而愣神发呆回想与他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连办公室我对面墙上那条丑陋的裂纹都一下子变得可爱起来。心甜甜暖暖。人晕晕乎乎。
今天是周三了,我心里开始发慌。连着两天都没有他的讯息。
我在食堂买好午饭找了张靠窗的长桌。刚刚坐定,一对亚裔男女走过来在我斜对面并排坐下。男生身上那件过大的白色t恤衫显得他又黑又瘦。女生也黑瘦,马尾辫,碎发遮住前额,面色有点苍白。泰国人?不,越南人?菲律宾?柬埔寨?其实我并不知道那些地方的人有什么特色,只是觉得他们不像中国人日本人韩国人。他们两个看上去好年轻,像两个没有发育成熟的大孩子。初识周密时我们也是这个年龄,也是这样稚气青涩吧。那时候的我总觉得自己已经很成熟了,太成熟了,熟得都快老去了。十几年这么快就溜走了。一同溜走的还有我的青春和那些日子里的那些人那些事。一切的一切都早已褪去颜色成了旧照片。唯有周密留了下来,带着活力,带着温度,带着色彩。
女生开始说话,叽叽喳喳嘀里嘟噜,语速很快。男生偶尔在她停顿的间歇发出一两个字节。很奇怪的发音,这是哪国语言?我是听不懂的。别说是泰国柬埔寨菲律宾,就算是广东福建湖南话我也听不懂。我一边吃饭一边盯着窗外胡思乱想。突然听到女生清脆的笑声,我下意识地看过去,他俩正相对而笑。两张原本平淡无奇的脸都溢出了一层蜜。接着他俩头挨着头咬住一杯饮料桶上的两个吸管。
我突然醋意上搅。周密怎么还不给我打电话呢?一丝不安感攀上心头。我放下汉堡包,把手擦了两下,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未接来电。我把手机放到桌上,边吃边盯着它看。
曾经的我们也像他们这样在人头攒动的食堂里并排坐着吃饭。只不过那时饭盆里装的是馒头和芹菜炒肥肉片,而现在手里拿的是汉堡包和薯条。吃饭简单到连筷子都省了,可我们的关系却早已不可能像当年那么简单了。我快乐了两天。海市蜃楼一般。其实我早该知道,那快乐不过是一场幻梦。快乐的幻梦。幻梦中的快乐。他真的在意我吗?他的怜惜他的爱抚他的关心他的眷恋,说不准都不是真的,而只是我心里一厢情愿的美化或误解。我太孤寂了,很有可能错把根稻草当成方舟。这岂不是很好笑?我停下咀嚼,叹了一口气。尽管是梦,可要是能一直梦下去该多好啊。何必醒来?
也许他给我发了电邮?我三口并作两口吃完饭,奔回办公室。
在盼望和等待中,心一分一分地愈加焦躁起来。眼看着太阳西斜,办公室地面上斑驳的光影越来越长。他怎么不打电话呢?我应该打给他吗?我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推开窗子,深吸了一口清爽的空气。眼前这树不知叫什么名,枝叉上新近长出了嫩绿的叶子,混在深绿色的老叶子间,密密实实地遮住了大半个窗子。我喜欢站在这里往外望。天蓝,树绿。我们三楼很是幸运,看到的是这棵大树繁茂的枝叶,而一楼的人却只能看见长满了疙瘩七扭八歪的丑陋的树干。
别打,一个声音跳出来说:你该矜持些,上赶子不是买卖,女人不要太主动。另一个声音争辩道:可我就是这种人,被动让我浑身不自在,我以前跟他在一起时想什么时候找他就去找,何曾纠结过?第一个声音又说,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再说,你们过去相处得并不成功,你还不吸取教训?你这样的情绪不对,你应该控制好自己。第二个声音又争辩道:我哪里不对?周末时我们如胶似漆。三天过去了,他不该给我打电话吗?我不该给他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