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的心性,怕是会为他们所不容。老头子给你一个忠告,如果可选,加入散人盟。”
“另外,帮老头一个忙。这封信,替我转交红门,素水。”
黎悟接过信件之后,老爷子就开始咳个不停。
他干净的灰袍,胸口处殷出血来。
做完这一切,他被黎悟扶回床上。
陶老爷子盯着屋顶,愣愣发神:
“几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老身今自由……”
转身望向黎悟,那道身影似乎与许多人重合。
他的儿子,他的徒弟,当年也是这般意气风发。
如今一人都不在了。
“我时间不多了,也就这两日。等会你找陶燕,我给你准备了一些东西。”
“老头子我还有最后一个心愿。”
“您说。”
“老头子,答应教你的。怕是...咳咳...要违约了。但…叫声……师父可好?”
黎悟突然哽咽,鼻腔泛酸。
他深深伏下身,仙神不可敬,对抗仙神者却值得。
“师父。”
“师父。”
“师父。”
“够了够了,你走吧。我累了……”
许久,直到听见房门被扣上,陶老爷子口中喃喃:“老头子,你真自私啊,你还想害死谁……”
陶姐,正在门外不远的地方等着他。
她望着鸟笼里的雀,神情萧索。
见黎悟出来,她将手中包裹递了过去。
“这是老爷为你准备的。你看看吧。”
黎悟解开绳结,里面是参、草,还有一书册。
手册上书:《悍刀/杂录》。
“陶姐,这药?”
“地径参,落血草。参口服,草浸泡。”
两人行至院门。
“陶姐,别送了。你去看着老爷子吧。今后,你有去处吗?”
陶姐惨然一笑,回到院里:“有。你莫管了。”
……
七月二十。
老爷子葬礼之后的三日。
黎父的老友像往年一样,如期而至。
韩飞,黎父老乡,灵中郡常远镖局镖头。
他的行头,正是黎悟想象中,最典型的那类江湖人士。
劲装,佩刀,络腮胡。腰间衔着水囊,但装得全是酒。
中年人的感伤似乎总是很少。
当得知黎父死讯,他也只是笑骂了一句:
“这黎泼皮,死得真快。好人不长命,看来我是那个祸害。”
至于他有没有在什么地方,偷偷抹眼泪,黎悟就不知道了。
青田这个地方,似乎与黎悟的牵扯越来越少。
父亲,母亲,师父都已离去。
自己也该远行了。
城西三十里,是一片野地。
这里是密密麻麻的坟包,青田百姓,死后能葬的,多安葬于此处。
老天爷阴沉沉的,空气湿热的令人烦躁。
好在赏了几丝风。
微风轻拂,吹动着旧人坟前的两束新花。
黎悟静静地看着韩飞,看着他将一碗浊酒一饮而尽,将另一碗喂给土地。
终于忍不住,问了一个藏在心头已久的问题:
“韩叔,你为啥老是挑我母亲忌日回来?”
韩飞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也不藏着掖着:
“当年你娘可是十里八乡一朵花,兄弟伙谁不嫉妒你爹。”
“也不知道你娘看上他哪点了,当官的拒了,有钱的不跟,跟个屠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