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成似乎觉得李秀言语有些重,连忙说道:“大宋还是有豪杰的,此次俺们出兵,楚州蓝知州与徐通判都是大力支持的。”
李秀豁然回头:“徐通判,是那个唤作徐宗偃的狗官吗?在去年俺追随张大哥(张旺)徐二哥(徐元)在东海起事后,俺被派往楚州求援,你可知那狗官是怎么说的?”
“他说:东海饥民,困其科敛苛扰,啸聚海岛,一唱百和,犯死求生,初无能为。金主蒙蔽,下情不通,犹未之闻。若知,偏师一至,即便扑灭;纵使猖獗得志,必自沂、密横行山东,失利则乘舟入海,诚不足为吾患。今添置兵官,招集叛亡,适足以生边衅。”
“他说俺们是死里求生这不假,他说金贼大军一至,俺们就会被杀绝,这也不假。但他为何怕俺们成了宋朝的边患?为啥怕纳了俺们就会挑起边衅?这徐通判,为何视俺们为仇寇?”
董成不语。
陆游的脸更加惨白。
李秀似乎心绪难平,可还是继续说道:“开山赵起事时宋廷没有理会,东海起事时宋廷依旧没有理会,便是现在济南府与泰安那里耿京耿大爷也在起事,宋廷依旧没有理会。魏统制,就算你拿下海州全境,宋国也不会理会你的,想要打出局面,只能靠咱们自己了,莫要再存他想了。”
陆游听到这里,顿时一个激灵,他仿佛亲眼看到了宋朝将北地汉人民心一点一点丢掉的过程。
这个过程,也许在未来数十年后,酿成怒涛狂澜般的后果。
事实上,通晓历史的刘大郎也是瞬间醒悟,并且想到在百年后,作为北地汉人代表的张柔等人成为了元朝的主力,并将刀口对准了南宋,为异族终结了汉人王朝。
这其中有复杂的历史原因,可最主要的难道还不是卑劣的宋朝统治者屡次辜负北地汉人,最终让他们绝望了吗?
然而此时,刘淮还得主持会议议题,也顾不得什么历史进程,只能扶刀而出,向李秀问道:“李三郎,那你这一手,举还是不举?”
李秀当即闭嘴,右手握拳,猛然举起。
而他一表态,早已有些跃跃欲试的张小乙也举起了手。
董成低头思量片刻,同样举起了手,向着魏胜有些歉意的说道:“这不仅仅是俺的意思,这也是底下兄弟们的意思,魏头,咱不能指望着人人都是圣人,无欲无求的圣人是没办法打仗的。”
见最老的兄弟都开始支持刘淮的说法,魏胜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缓缓点头。
张青与张白鱼见状,互相使了个眼色,也觉得这种事说到底也是刘淮为自家义父好。身为外将,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较劲,也就举起了右手。
之后,石七朗、李火儿、鱼元、魏郊、魏昌、边士宁等人也依次举手表态,他们或是想建功立业,或是想跟着魏胜更进一步,或干脆就没把宋朝法度当一回事,无论如何,到最后,只剩下李公佐与罗谷子二人垂手不语。
见刘淮的目光望来,李公佐抱臂说道:“我为朝廷正经武官,在这种场合不表态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就当我没来过。”
老农一般的罗谷子紧了紧衣襟,随即眯起眼睛说道:“有一些事情,老夫还没有看清,且等等,再等等。”
刘淮点头,同样举起右手,转身看向魏胜:“父亲,众意难违。”
魏胜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依旧有力:“是啊,众意难违。”
他的头发花白,脸上还带着连日行军作战所带来的疲意,额头皱纹又变深了少许,然而在这一瞬,他那澎湃着无穷力量的身躯似乎再次挺拔了些,独属于这个时代顶尖武将的气势让在场众人纷纷一凛。
魏胜见众人神情严肃,他反而微笑起来:“老夫想说的是,众意这种东西,是很难统一起来的,因为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是有天壤之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