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设在g0ng城北边的瑶光楼内,从楼上至楼下以及台阶处都摆放着大小不一的长方桌,下铺设地毯,毯上安放坐垫,圈椅,或矮墩用以坐卧。
瑶光楼前歌舞阵阵,夜宴众人按序就坐取乐,是时楼上,楼下,沿阶各处欢声四起,热闹非常。宴酣,适逢上赐浴汤泉,众人彼此争相推让前往。
越国公徐昌平喝了个酩酊大醉,被几位自家亲戚扶着,预备和不久前结交的傅尚书一块去尚食汤。
“真真,真真——!”他摇摇晃晃,大庭广众之下毫无形象地叫嚷着,“我的真真诶,你去哪里了?”
叫的是府中Ai妾,调头m0的却是旁边端盘g0ngnV的手,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几位扶他的亲戚y是使了拉牛的力气才勉强拦住他。
“你们怎么不管管他!由着他这样发疯!”张氏和崔宛珍送喝高了的徐大器去休息,回来席间看见这一幕,当即咬牙切齿道。
她身后跟着一个畏畏缩缩的老妇人,脸上挂着笑,正想要讨好她,张氏找不着出气筒,抬手一巴掌打在徐昌平旁边那个叫真真的妾脸上,把她打得滚在地上,一时惹人注目:“下作的贱蛆,你NN生了你,天生就会卖的小娼妇!我回去先揭你的皮!”
说话间还要踢打,崔宛珍忙劝阻道:“如此良日佳节,母亲犯不着为了一个奴婢怒火伤身啊。”说着使了个眼sE,让那个妾室下去了。
扶住徐昌平的亲戚们此时也赶紧从善如流道:“是啊是啊,您看在侄儿们的薄面上,别和叔叔计较生气了……”
“几个不知Si活的东西,真当这里是你们家了!”张氏狠啐道。
亲戚们一个劲地笑,连声奉承道:“婶子说哪里的话,即使到了天g0ng去,谁不都是对咱家放一万个尊重,恭恭敬敬孝顺叔叔婶儿的。除却圣后娘娘,婶子可是天底下nV子中头一号人物了啊!”
去你妈的头号人物!张氏暗暗咒骂道。
谁知道她原来也是这么想的,可今晚和皇亲命妇们去皇太妃处的遭遇,着实让她从头到脚羞愤yuSi,仿佛被人口吐唾沫戳穿了脊梁骨,此时听了这话,不由更为恼怒。
他们一家自下午随驾到达行g0ng,在缭墙内随众人一块由尚寝局的g0ng人安排分调,在西南边的连排屋舍安顿好之后,便收到了来自皇太妃处递下的请帖。
这位皇太妃虽然之前住在洛yAn,没有和她有过往来,但是张氏知道她的大名。她曾抚养过陛下长公主姐弟二人,是今上在世的亲近长辈中唯一且有分量的,实和太后一般尊贵,今年快六十了,据说她为人慈善,Ai热闹,这次不仅仅邀请了张氏,连同长公主,王妃们,以及另一些有头有脸的外命妇也一块邀请过去小聚。
能得到皇太妃的重视,在一块闲来叙叙家常,按照寻常公侯之家来论,是件极有T面的殊荣,但是以张氏如今的地位来说,是件属实平常的事。而况张氏名义上还是当今圣后的母亲,圣后和圣君既然是敌T夫妻,那么她和皇太妃彼此就是真正的亲家关系了,并无上下尊卑之分,此时能聚在一块相亲相亲,更有家里亲戚串门走动的意味,真算得是锦上添花,再好不过了。
在皇太妃没来之前,以及接到她递来的请帖之时,张氏一直就是被身边的亲信这么吹捧着的。越国公府如今的食实封在国公中名列前茅,因为徐宝象的关系,她的确在外命妇中的地位非常高。
但是当她赴往皇太妃所住的g0ng殿时,情况却不似她所想那样了。
该免的虚礼没有免,原本该和皇太妃一样接受众人簇拥的张氏,却被贵妇们晾在了一旁,在下首的第一个位置闷坐着。而前日还和她热络攀交的独孤氏此时正侧身坐在皇太妃的坐床上,一边给皇太妃讲笑话,一边接过王尚g0ng盘子里的茶递过去。
坐床的另一边是秦国长公主李贤,她见了她,也没什么表示,只是淡淡的一眼扫过,眉似青山之横,目如深潭之清,不知是有意的还是真没看清楚。
只这一眼,如看灰尘似的侮辱X极强,让素日受到吹捧的张氏如爆炭一般,凭空生出b天高的气X来,真论起关系,自己怎么说都是她姻叔母,她还是自己姻侄nV儿呢!
虽然独孤氏曾提醒过她要注意自身的身份影响,但是张氏被日益捧高,认为只要不惹到徐宝象,一切都是以她为先,独孤氏也不过尔尔,右相之妻又如何,平日对自己热络不过是地位在其之下,想沾沾好处罢了。可是看她现在竟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任何人都不来巴结她,张氏便更加怒气冲天了。
坐在后排次座的河间郡夫人看她面sE不善,好心关切几句,却不想被她就近发泄般啐了一口唾沫:“呸!!”
“——张夫人觉得可好啊?”
皇太妃听完独孤氏的笑话,回头却看到张氏正照人脸上吐痰,唾沫星子飞溅到红丝绒毯上,让原本有洁癖的皇太妃立刻沉下了脸。
一旁负责清扫地毯的g0ng人看在眼里,想着等这次聚会结束就把它扔了。
“……老娘娘息怒,这原是场误会。”最后还是河间郡夫人替她圆了场。
但张氏的脸却像被人打成了猪头般胀紫,见势不对,她仍y着头皮端笑对皇太妃招呼道:“亲家母,亲家间不常走动,难免会有误会的嘛……”
却说完,室内无一人应和,张氏这下更加尴尬了,脚趾都快抠破鞋底,直觉他们这份安静并不是在默认她和皇太妃的关系。
皇太妃已经是快六十的人了,张氏b李贤还小几岁,做她nV儿都绰绰有余,就算真有这层关系,此时突兀炫耀般地叫起来听着不免让人汗颜。
终于还是独孤氏站了出来,热场道:“张夫人和河间郡夫人是亲家?”
“不是,”河间郡夫人笑道,“哪里配呢,独孤夫人说笑呢!”
这话虽是自贬,可在场还是有少数人似乎听出来那是在说张氏品X有亏不配作亲家的意思。因借着这句话的由头,他们和那些听不出这层意思的,只笑河间郡夫人滑稽的命妇一齐笑了出来。
满室的哄堂大笑,张氏有什么委屈和愤恨都此刻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说笑间到了晚膳时间,此事略过不提。席间g0ng人们陆续上菜,其中有一位面容静丽的少nV端着酒盏走上来道:“妈,这酒是我亲自酿的,滤过了好多遍呢,您看看是不是像水一样清了?”
这位少nV自小在皇太妃身边,是她的养nV,r名叫荣娘,也被李贤呼作荣儿。
皇太妃笑着揶揄她道:“半年才酿了一壶酒,我们荣娘可真是孝顺啊。”
“您又在拿我醒脾了,”荣娘为她倒上酒,坐在她脚踏旁乖巧笑道,“当然要孝顺您啦,我最近还看到了一则故事,看完更决心也要像他这样孝顺您呢。”
“是什么故事?”
“是舜帝的故事。”那荣娘随机应答,十分机敏道,“您知道吗?舜帝小时候过得很可怜,他的父亲,继母,弟弟都对他很不好,屡次加害他,甚至纵火想烧Si他,填土想把他活埋,但是他仍然毫不嫉恨,对父亲孝顺,对弟弟慈Ai,称帝之后仍然封他们做诸侯。您看,即使他的亲人对他那么不好,他都仍然尽孝心,您那么疼我,那我就更要对您掏心掏肺呀。”
皇太妃笑了笑,没说话。一旁的李贤听完,不由想起徐家nVe待徐宝象的事,指桑骂槐地斥骂道:“这种人真是枉为父母,下作无耻!”
张氏喝汤的动作原本随着荣娘的叙述慢慢不利索了,她隐约觉得荣娘话里有话,连说的故事也和他们家的情况相近,但是她一个小姑娘知道些什么呢,直到听见李贤的这一声斥骂,口中的汤便几乎咽不下去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徐家发达后,张氏最是忌惮有人把他们曾经nVe待徐宝象的事摆在明面上,这是他们家的Six。她不确定如果一再重提此事,反复揭开伤疤,屡次g起徐宝象悲伤的回忆,她会不会停止对他们宽容下去。
“唉,什么命托生到那种人家,别是神仙要渡劫吧……”座下的人自然没及在意张氏,只听了李贤的话,便纷纷开始应和。
“就是,那种人家简直是穷凶极恶。”
“恶贯满盈。”
“人面兽心。”
徐家和徐宝象的过往虽然曾有一些风言风语传出,但是有所耳闻的人毕竟极少,除了李炎身边的几个聪明人外。因此在场的命妇们不知情,嘴上骂得也没留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