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郑妍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出现在那间白色的病房里，还是白天。她试着动了下手，发现手指能够小幅度地弯曲。她没有做声，细细观察。前两次做这个梦，一次是因为生病，一次因为晕倒，都太匆忙了，而这次她能明确感受到自己的脑袋上插着很多电片，似乎连接了很多仪器，面前都是。
这个梦太过真实，真实到让她分不清楚自己到底存在哪里。这时一阵脚步声从房间外传来，伴随小声谈话。郑妍闭上眼让自己放轻松，她不想那么快醒过来。
“医生，郑妍最近的情况怎么样？”这很像李正的声音，听起来比他更成熟一点，郑妍小心眯眼，最终确定站在病床前和医生交流的男人就是他，准确的说，是更成熟的李正。
头发变短了，似乎又高了一点，他请医生坐下，自己也坐到郑妍床边的椅子上，一只大手握住她的手，她感觉热乎乎的。
“在医学界看来目前郑妍的恢复情况已经是个奇迹，她的治疗方案是我们从来没有尝试过的，我也非常迫切希望她能醒过来……”她扶了扶眼镜，无意识翻动手中厚厚一迭病例，话锋一转，“但是有时候你们不能抱有过大的希望，毕竟她脑神经损伤得很严重。”
“可是她醒来过，这是不是说明……”李正握紧郑妍的手，有些急切地想得到答案。
“你别激动。”医生按住他肩膀，“虽然人工智能与医疗接轨已经十几年，但‘她’太超前了，以我们整个团队的专业知识与经验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去判断这个方案是否有效。”
“目前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好……谢谢您。”李正最终吞下所有的话，他只是等待了太久，在听崔尚勋说郑妍有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就认为她一定能醒来，因为他相信她什么都能办到。
医生转身离开病房，只留下李正独自坐在床前，小声自言自语“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好想你”“我已经会做很多菜”之类的话。郑妍还感觉到手掌在摸自己的脸，指尖滑来滑去，痒痒的，她睫毛忍不住颤动，忍不住睁开眼警告李正。
“别……”摸了。她好像失声一般说不出一句话，李正却被吓到了，赶紧狂摁床前铃呼叫医生。很不巧的是就在铃响的一瞬，郑妍感觉脑子里有一股力猛地把她拉来拉去，意识也慢慢模糊起来。
“郑妍！醒醒！别闭眼——”李正的脸近在咫尺，眼眶亮亮的有什么在闪，他是不是哭了啊？
……
郑妍醒了，躺在自己床上，身旁是李正。他趴在自己腿边睡得很香，鼻尖贴着小腿肚的软肉，呼吸均匀。此时还是黑夜，她滑开手机看是凌晨叁点。
她记得晚上回来时李正已经煮好一桌菜，可惜她吃饱了，他只能恹恹地一个人解决。无论她走到哪他都要跟着，好在家务都完成得很出色，还把被单都换了，所以她给了他一个奖励，最后两人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郑妍翻个身，把脚搭在李正肩膀上，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看清他脸的轮廓，睡着的李正更乖一点。脚趾在他脸上划来划去。李正似乎也在做梦，捉住乱动的脚抱在怀里蹭。
为什么自己会频繁地做同一个梦？什么治疗，什么脑损伤，还有“她”是什么？郑妍开始细思索起她意识到自己处在剧情的时候，隐隐头疼。如果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梦，真正的她其实正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那么这些真实的触感是怎么来的？
她踢开李正抽回腿，赤着脚走向书房。书桌上放着一沓医学书籍，还有厚厚一堆草稿纸。她一直有一个执念，就是发明出能够帮助女校里的小女孩们的人工智能系统，但前进得非常困难。所以她转换了思路，先从脑神经损伤这方面入手，一点点啃下来，程序编写已经很完备，只不过没有工具来试验，所以她才会把目光放到选优赛上。
如果这些都是虚假的，那么她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吗？按照动画片来说，如果一个人处于自己的精神世界，就可以随心所欲，无所不能。郑妍开始集中意念，试图要把眼前的草稿变成一根芝士热狗。
当然是失败了。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接近，顶着一头乱发的李正耷拉着眼皮，半梦半醒：“怎么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