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轨电车摇着铃经过波士顿湾。坐在车厢里,一侧能看见海平面上的落日夕阳,另一侧浓烟滚滚,由工厂接连组成的城市天际线。
在其中的一家女装厂内,蕾妮和七八个女工围坐在一张工作台前,制作软边女帽。整个工厂车间只在最暗的地方点了几盏白炽灯。
光线到了蕾妮眼前,变得晦暗不明。
她在自己的裙子外面套了层单薄棉布裙,到这会已经弄得满是油污。
其他的女工的模样更糟,她们佝偻着背,脖颈前倾,把眼睛凑得离布料很近。
工厂里充斥着机器的轰鸣。然而倏然间,所有机器都停止了,白炽灯熄灭,一切陷入寂静和黑暗。
“停电了!”远处有人高呼。
接着,蕾妮的领班匆匆跑了过来:“现在是5点43分。你们最好等待电力恢复,把工时上满,否则今天就只算9个小时。”
她们从早上8点开始工作,直到下午6点结束。一周工作6天,一共60小时,得3.5美元。现在一磅牛里脊卖22美分。
女工们都没有动,坐在椅子上休息。没人知道电力多久能恢复,也许一会就来了,也许要等到明天。
蕾妮站了起来:“对不起,先生,我今天必须6点离开。”
“那你就星期天来补吧。”领班只是淡漠地说,随后便走开了。
女工们中间发出了啧啧的声音。有人劝说她等一等。
蕾妮坚持要离开。她来到休息室,脱掉外套,在昏暗的光线下照了照镜子,用手帕擦去脸上的污渍。
她走出工厂大门,望见了徘徊在大门外的邻居沙姆斯·伯德。
“伯德先生!”她挥舞一只手,喊道,看见对方驻足。
蕾妮快步小跑到他面前,喘了口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真想不到您会来工厂接我,还这么早。难道今天保险公司也碰上停电了吗?”
沙姆斯看着她,紧张地笑了笑:“不瞒您说,我们这些业务员要是当天出外勤,事办完了就可以偷偷溜走,不用回公司打卡。”
“啊,保险公司就是比工厂好!”蕾妮艳羡地说,但她的表情很快就变成了担忧,“不过,您实际上工作很辛苦吧?您看起来好憔悴。好像这几天,我也没看见您回公寓。”
“最近有一点忙,不过今晚没事!”沙姆斯强装淡然,后脑勺头发遮盖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好吧,你一定要注意健康。”蕾妮说,扭头朝街上看了眼,“趁现在大家还没涌出工厂,我们快去赶电车吧!”
说着,她正要往车站迈开腿,沙姆斯拉住了她。
蕾妮回过头,惊讶地睁着眼睛。
沙姆斯立即松开手,感觉脸颊有些发热:“我们坐出租马车去。”
“多浪费钱呀!”蕾妮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要攒钱让我妹妹上学,还有您不是也在攒钱买房子吗?”
“可是……”沙姆斯瞥见一辆空的出租马车过来了,当即朝马车夫招手,接着对蕾妮说:“坐电车去有可能赶不上演出,岂不是白白浪费了门票钱?再说了,在波士顿,十几美分连块地砖也买不起呀!”
她还没开口,马车便停在了他们面前。沙姆斯将不知所措的蕾妮搀扶上车。
随着车门关上,车轮开始辘辘滚动。
蕾妮忽然反应过来,上车后,他们的身侧就紧贴着,她的脸颊变得绯红,赶紧往座位里面靠了靠。
“哦,是我挤到您了吗?”沙姆斯也朝自己这边靠了靠,两人硬是在狭窄的车厢里留出了10英寸的间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