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上朝,必省经费支出;师爷便出主意派些歌姬坐于两侧,每名一块烙饼,一把花生壳,就坐那充当摆设。临了还安排厨子炖些碎肉,凡是拜过朝,喊万岁的都赐些斋饭。月亮渐渐显出要上朝的颜色;这才安排好一切工作,——于是迎爱新觉罗笑川上朝。
孙笑川觉得头一阵麻,站了会这才缓过劲来,步子也踏的平稳了。但他仍觉得这场面颇为滑稽:见识了乡野上朝的稀罕,还颇为气派,最为离谱的是他登基了。他越想越惊奇,又感到一阵异样的事——这屋子太安静了。
他走近屋,越过火盆,众人皆诡异的瞧。他迷迷瞪瞪的迈上台阶,回头看那期待的落入眼眶的归属感,他静静坐在龙椅上,堂下众人这才落下心来。他无语的,朝两面瞧,更觉得坐立不得,屋子不但太静,况且也太狭窄了,这帮人挨的太紧了。朝臣摩肩擦踵低头窃语,聊的竟是狗屁倒灶之事,像极了逛庙会。
他强压住爆粗的欲望,低头看这帮戏臣;这哪是明府的文臣,村野匹夫,聒噪。他一面挤出笑脸,一面琢磨:前朝可曾,有这粗俗之辈,文臣静默的装作清高,看着汗臭的武将必暗自腹诽,念叨:“贱!粗俗不堪,吾不屑与纯靠蛮力之辈为伍,——快快,发配边疆!”那帮人,可真是假的足够真诚,也装的足够坦荡,往堂下丢一根金条又要露出原型。再看这帮人是如何作态?交头接耳,孙笑川被逗的乐出声。——我不由怀疑:这帮人是被请来杂耍的戏子。谁去过朝堂呢?大抵是靠想的猜的,来演出来,供人作乐,愚人罢了。
但孙笑川自知处境并不如外人,只得扮作戏文昏君的样子,他色眯眯的盯着歌姬。惊叹一声,如慕珍宝的说:“美!善哉善哉!借宝扇一用。”于是合上眼,躺在歌姬怀里,品人间春色,深深的呼吸透过青春靓丽的碧廊,独自玩的畅快。
孙笑川终于在即将陷进深渊的时候听来了刘老弟的呼声,扫向堂下尽是乱哄哄的。便起身端坐看向堂下众人,换了个神色摆出庄严肃穆的神韵;目光所致如天雷罚世,周身的气场也逐渐冰冷,顷刻之间,屋子静了,独留刘宦官扯嗓,唱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被这气氛带动,开声迎唱拜见皇帝的颂歌。
“吾皇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孙笑川早睡着了,坐在龙椅上,头朝桌角打起吨来。这时的朝堂,便完全变为了旧制的朝堂。只有那伴随万岁声的呼噜,却仍然在这夜晚里回荡;被感染的人,不自觉遗忘来此扮戏的初衷,跟着队伍激动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