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后,追命想了一想道:“大师兄,那我们也去看看?”
他说着回过头看无情,却只见无情的脸上有着少见的疲惫之色。
追命道:“大师兄,你怎么了?”
无情幽幽道:“三师弟,我们四个回京也有很久了吧。”
追命颌首道:“是,当初是世叔召我们回来的。”
无情的声音仿佛平静,缓缓道:“当初世叔召我们回来,是为了许师伯的事儿。但我们仍是晚了一步,没能救得了人,反而因此无暇顾及风雨楼的内斗。而今苏梦枕复出却又身死,我们,还是没能帮得上一点忙。”
追命静静地听着无情说话,他知道他的大师兄平时话都很少,偶尔说这么多,他须做的便是倾听。
“这一切的源头,其实都是因为蔡京,还有——”无情迸出两个字,“赵佶。如果不是他们祸国殃民,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儿发生。所以,你知道吗?当我听说他们被唐宝牛和方恨少给揍了一顿时,我想的是,如果他们真的死了,是不是一切都好起来了?”
他微笑看追命,道:“这算不算大逆不道?”
追命当即笑道:“不算。”他靠近了无情,靠在了轮椅的后面,慢慢地说:“因为有时候,我也会这样想。可,也只是想想;就算他们死了,这世道也不会变。大师兄,我们能做的只是尽力。王师弟的家人,我们今天到底是救下了,是不是?”
无情悠悠地道:“是么?就算把毒瘤割去,这世道也不会变吗?”
追命道:“大师兄……”
无情淡淡地笑了笑,道:“我说说罢了。”
他很少把这样子的想法告诉人,这不单单是大逆不道,也是冲动。
冲动得不像他了。
别人都以为他是个冷静的人,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冷静只是这二十多年他的伪装,伪装得久了,好像就是真的了。
难得地在追命面前流露出了隐藏的心思,无情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手放下时,他的面容恢复冷峻,语音如刀。
“王小石在这个时候来神侯府,一定是为了唐宝牛和方恨少的事。”
他说的很对,王小石来神侯府的确是为了此事,然而王小石一进门,去见的人不是四大名捕,却是诸葛先生。
时正子时,诸葛先生在李下瓜田阁接见王小石,铁手与冷血则双双站在了外面。当无情和追命来到李下瓜田阁门外时,看到的就是铁手和冷血偷偷摸摸在窗户边上的情景。
无情见状,轻声道:“二师弟四师弟,你们在做什么?”
铁手和冷血是在偷听。
因为冷血想知道王小石究竟有什么事需要这样神神秘秘,铁手被他磨不过,遂跟着他一起在窗外偷听。没想到这时被无情发现,他俩回过头来,看着无情,神色有些尴尬。追命见状便欲打个圆场:偷听就偷听吧,其实我也挺想偷听的。
他的话还没说呢,只见无情蓦地笑了,食指贴在唇上做个噤声的动作,声音很轻很低的,一个字一个字道:“去隔壁听。”
隔壁便是文盲轩,与李下瓜田阁仅一墙之隔,他们坐在一起,一边讨论,一边听墙那边的声音。不是每句都听得清楚,然而他们听得越模糊,他们心里也就越痒。
声音渐渐清晰,诸葛先生和王小石从李下瓜田阁里走了出来,四人即刻跨出房间门槛,向着诸葛先生和王小石招呼。
诸葛颌首,王小石抱拳,两人却都没说一句话,然后往“六月飞霜小”去了。
尽管好奇心已到了极点,他们也不好再跟,只得继续商议如何营救唐宝牛和方恨少。
突然一道影子飞过。
王小石的影子。
紧接着就是一声大叫:“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暗杀先生哪!”
四人一怔,互觑一眼。
追命道:“好熟悉的情景啊。”
另外三人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分分明明就是四年前的情景,行凶的“凶手”还是王小石。
四人未有丝毫担忧之情,走去了“六月飞霜小”,诸葛先生好端端地站在房中央。而知道自己四个弟子一定会来,诸葛先生半句闲话也不多说,直接告诉了他们,王小石的计划。
“唐宝牛和方恨少明日行刑,光靠劫法场,不但伤亡众多,救人也难。因此方才王小石和杨无邪与我商议,法场要劫,但只是个幌子,实际上是掩护王小石去暗地里去劫持蔡京。只要蔡京的性命在王小石手里,无论什么,蔡京都不得不答应了。”
要他下令放了唐宝牛和方恨少,蔡京也不得不答应了!
这着实是个大胆又绝妙的主意。
四捕立刻就赞成了这个主意,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世叔,我们能做些什么?”
“你们当然有事要做,很重要。”诸葛先生道,“你们且去蔡京身边呆着,只要蔡京下令放唐宝牛和方恨少,这个令就由你们来传。”
五人边说边走,此时星月隐去,正是夜半。
今夜,对四大名捕来说,对京城武林道上很多人来说,又是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