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问道:“他偷了三师兄你的东西?”
追命耸了耸肩。
冷血又问:“既然这样,干嘛还要放他?”
铁手道:“他并不是真的想偷东西。他不过是以为三师弟包袱里的《吞鱼集》是跟鱼有关的一本书,这才和朋友开玩笑偷取了过来。后来,他也准备还我们的。”
冷血的浓眉扬了扬,道:“不管怎么样,偷东西就是偷东西。何况,还是偷你们的。”
追命笑了笑,道:“偷我们的东西,你那么生气做什么?”
铁手也道:“反正书我们已经取回来了,并没有什么损失。他是桃花社的成员,更是天机龙头爸爹的义子,自也是侠道中人,所以我们认为他并无恶意。”说着微微一笑,续道:“你就算要秉公执法,也请看在我们的面子上……我和三师弟刚才已答应了,只是带他回来销个案,就放他离开的。”
冷血和铁手、追命讨论的就是之前在孔雀楼,与铁手追命搭讪的那名黑汉子。
那黑汉子名叫张炭,在江湖上本也是个正派人物,只不过他与他的几位朋友刚刚钓了一尾鱼,准备到孔雀楼进行烹调,碰巧又看到了追命包袱里的那本《吞鱼集》,那几人望文生义,便都以为那是记载烹鱼之法的饮食之书,大伙遂怂恿张炭偷了过来。
追命和铁手失了书,立刻找寻,待他们追到张炭,听他一说,方知事情原委。
四大名捕对江湖上的好汉一向敬重,知道了这只是个误会,那黑汉子又是张炭之后便不再追究。可是,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铁手和追命带张炭来到了大理寺,准备销个案,然后立马放他回去,却不想冷血这会儿正在大理寺中,听说那汉子偷了追命和铁手的东西,便询问起来。
冷血听铁手说后,忽道:“桃花社的成员,张三爸的义子……他是张炭?饭王张炭?”
铁手点点头道:“的确是他。”
冷血又道:“听说,他还是王小石的朋友?”
这次是追命回答:“他和王小石确是认识。老四,你问这个做什么?”
冷血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铁手注意到,就像昨日冷血跟他说到王小石的剑法时一样亮。
铁手道:“你想做什么?”
冷血迟疑。
追命道:“直说好了,在我们面前,怎么这么支支吾吾的?”
冷血道:“如果张炭在这里,王小石是不是会来救他?”
铁手和追命都怔了一怔。
铁手又注意到冷血眼里的光,那是一种想到对手时的兴奋神采。
他立刻猜出冷血念头,道:“你想和王小石比剑?”
追命也反应过来,笑道:“你是想把张炭扣在这里,等王小石来了之后,激他和你比试?”
冷血道:“据近来大师兄查探的消息,白愁飞有投靠蔡京的迹象,而王小石是白愁飞的义弟。”顿了顿,接着说:“我想,不如趁此机会试一试,那个王小石到底有多少斤两。”
铁手想一想,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如果在戌时之前王小石还没来,你还是早些把人放了比较好。”
冷血没想到铁手这么爽快地答应了,有些欣喜地看着铁手。
追命却拉了拉铁手的衣角,将他拉到一旁,道:“你答应得还真快。”
铁手低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四师弟感兴趣的事情不多,他只是想和王小石比比剑而已,这没啥了不起的。而且,他定然知道分寸,也不用担心。”
追命同样小声道:“当然没啥了不起的,四师弟想和谁比都没问题。只不过这王小石……我怕大师兄不准。”
铁手问道:“为什么?”
还不待追命回答,冷血已忍不住走近了他们,道:“二师兄、三师兄,你们觉得不行,那就算了。”
追命看着冷血有些失望的眼神,连忙道:“没有没有,我刚刚和你二师兄是商量,待会儿你见到王小石,想办法问问他师父是谁。”
冷血道:“他师父?”
追命道:“嗯,大师兄上次和我说,他有可能是二师伯的弟子,但却不能肯定。”
这话一出,铁手和冷血俱是没有料到。
冷血忽然省起一事,道:“他若是二师伯的弟子,自在门门规是不是严禁门人私下争斗?”
这并不是自在门的门规。
自在门的门规其实很少,当年韦青青青开创自在门时觉得,规矩是记在心里,不是写在纸上的;你心里不认同它,定再多规矩也没用。所以,韦青青青收徒,只在平时言传身教,教他们人世间最基本的做人道义,其余枝末小节倒无所谓。
严禁门人私下争斗的是诸葛先生。
因感于自己与元十三限之间的恩怨纠葛,他一直希望自在门以后的弟子都能和睦友爱;更曾说过,即便是六合青龙等人,只要他们不来找我们麻烦,能不和他们斗,就不和他们斗。
何况,如今这王小石极有可能是天衣居士的弟子,而天衣居士和诸葛先生的关系又是那般好。
追命心下暗想,就是因为如此,才不能让大师兄知道,口中却道:“又不是争斗,你只是和他比武而已,没事,我们四个不也经常比武?”
冷血犹疑道:“可是我们四个……这不一样吧?”
他看了看铁手,铁手也朝他投来了鼓励的目光。
尽管冷血还是觉得这并不相同,但得到了追命和铁手的支持,他很快便不再多想。
铁手和追命把张炭交给冷血,随后出了大理寺向神侯府方向走去。
刚出大理寺,铁手便问:“大师兄知道了怎么办?”
追命没有立即说话,一边走着,一边灌了一口酒,才道:“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嘛。”
另一条街,刑部。
朱月明的笑容万年不变,说出的话来却很不好听,他叹着气道:“这个丁河捕头啊,我如此看重于他,他居然当值期间只知吃喝玩乐,一个盗窃案子,给拖了两月,还得麻烦崔三爷才破了。成大捕头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罚他。
无情道:“有朱刑总处理此事,我自然放心。我知晓朱刑总为社稷操劳,事务繁忙,手下人渎职,自然怪不得你的。不过,别人恐怕便不会如我这般深知朱刑总。”
朱月明哈哈笑道:“大捕头果然是我知己,有大捕头知我就够了,别的人如何评价于我,我是不在乎的。
无情摇摇头道:“话虽如此,朱刑总的颜面关乎刑部的颜面,我却是在乎的。”
朱月明笑道:“那依大捕头的意思?”
无情一笑道:“依我的意思,一个普通的盗窃案子,拖了两月未办,还有留在刑部的必要吗?”
朱月明即刻鼓掌,笑道:“大捕头说得对,我现在就去把他给辞了。”
无情颔首道:“那么,一切有劳朱刑总了。”
朱月明的笑容没有消失过,正待接话,眼睛余光一瞄,忽见房门外站了一个身着青衣、腰间佩剑的孩子。
正是三剑一刀僮当中的:何梵。
何梵虽无官职在身,然而身为无情的贴身剑僮,出入刑部向来自由。
朱月明笑道:“看来大捕头是有事啊?那我就不留大捕头了?”
无情望了一眼何梵,再转首看向朱月明,抱拳道:“告辞。”
他言罢转动轮椅。
朱月明嘿嘿一笑,目送无情离去。片刻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了朱月明与他的手下。
那手下见无情一走,立刻道:“我们真要把丁河给辞了?”
朱明月笑得一团和气,道:“为什么不辞?一个普通的盗窃案子,拖了两月未办,最后还得让追命破了——这么没能力的人,还有留着我身边的必要吗?为了这么一个没能力的人,我们有得罪无情的必要吗?”
这时候,无情已出了刑部,灰蒙蒙的天正飘落着一片片雪花,百姓们打着伞,穿行于汴京的街道。
无情望着雪,问道:“什么事?”
他这句话,是在问何梵。
何梵忽然来到刑部,必然不会是跑来玩的;况且,无情发现,何梵此时的脸色很黑,很不好看。
何梵十分不满地道:“在瓦子巷,有一个人冒充公子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