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崔旸旸听崔晾晾说:曹操将其许配给曹植时,无语大于震惊。
“怎么又是我?”崔旸旸很是无奈,“今日有利图于吾,来日失利必杀吾。吾又何喜?”说着,看着崔晾晾,“兄长就没有帮我拒绝?”
“那怎么拒绝呢?曹公能把遗失许久的缨妹妹找回来,已然对吾崔氏有大恩,岂敢再违背之?”崔晾晾无奈地摊开双手。
“不过,我的好妹妹,你放心。”崔晾晾十分信心地宽慰道。
“我怎么就不放心了?”崔旸旸不解。
“当初不是有仙人说:若汝出嫁,活不过二十五岁!而如今吾父将缨儿接到府中,亲自教养……”崔晾晾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崔旸旸愤然而起身,回怼道:“兄长一何愚!”
“即使我与缨妹妹并非朝夕相处,一同长大!但无论怎样,她到底还是我亲妹妹!”崔旸旸猜到了叔父崔琰、堂兄崔晾晾的意思——想让崔缨代替崔旸旸嫁给曹植。
“况且当日谶语是针对亡父所有子女,那缨儿尚不例外!怎可为此不仁不义之事!”崔旸旸义正言辞再度拒绝道,“人人皆有活命之心,岂有让他人替死之?岂不荒唐!”
“然也。”崔晾晾惭愧地低下头,“到时候,我还是跟父亲讲明:缨儿也是我们的家人啊!大不了,兄与妹妹一同受罚!”
崔旸旸听到这话,打趣道:“瞧你说的什么话?如今你举孝廉,又被抬举入了司空府,做了司空掾,正是得意之时!何必玉石俱焚,到头来两败俱伤?不过再好言相劝,让曹公另寻良配则可矣!”
崔晾晾尴尬一笑,“还是妹妹心细。说起来,吾观缨妹好似不是此代之人。”
“此话怎讲?”这倒是引起崔旸旸的好奇心。
“父亲教她习女训,她却说:‘最不喜欢约束古代妇人的纲常礼教,也只零星读过几次,从不曾好好背过。’把父亲气得,责道:‘仔细思量罢!这些年汝疏于礼教,在外都染上了什么习性!简直令我崔氏一族蒙羞!’”
“噗嗤!”崔旸旸听到这话,反而笑出声来,“我倒看缨妹妹知礼也!”
“哦?你又不与她不熟,怎么就知道她知礼了?”崔晾晾不相信道。
“兄长,当初曹大家写作《女诫》是何用意?”崔旸旸率先反问道,崔晾晾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崔旸旸清了清嗓子答曰:“既然是规范女德,以此表率,也是有其原由的。
昔汉之后庭,争斗不断。初有阴郭之争,再有窦后专擅,而后邓阴之夺、梁氏当权、而方兴何董两后之争。可见当时女子言行缺失,导致乱国。
而在此之下,曹大家不得不作《女诫》以警后妃,以示天下女子守德慎言。
但今时不同往日,天下大乱,女子尚能献身大义,舍己求全。此有乐羊子妻何氏能持刀救姑,赵娥弱女能替父报仇等。可知《女诫》并非教女子守身待死,而教女子亦当配有德行。
然《女诫》所指女子大义不过于父兄丈夫,而未见女子之间亲爱相助。此之《女诫》弊端也!
如此,缨妹妹不爱学《女诫》亦是情有可原。”
崔晾晾闻此,惊呼道:“原来如此。如今我方知何为真女德!我看还是你去教缨妹,尚能解她心结一二。”
崔旸旸若有所思,想着自崔缨回来,他俩姐妹就没有说过几句话。哪怕好不容易碰上了,崔缨说的那些什么“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话,崔旸旸又无法理解,只好尴尬相对。
不出多久,崔晾晾把崔旸旸的话一五一十告知崔琰。崔琰方知对崔缨过于心狠,于是便也不强求崔缨如何,只能想办法让曹操重其他崔氏宗室中选女另作良配。
于是,某一日,崔琰邀请曹操携曹植下榻。曹操问曰:“此何意也?”
“臣不敢欺上,吾有外支四女,闻公子之名,心生爱慕。多次请求相见,吾甚怜爱,于是请求曹公求全四女之心!”说罢,崔琰对曹操行叩拜之大礼。
曹操见崔琰十分恭敬,心中大喜,道:“这有何难!子建,崔公有心,汝应当重视之,且不可儿戏!”
自经失恋的曹植,依然还在情伤中,本不想来,但曹操还是强拉着来。刚又被曹操旁敲侧击一下,他只能深呼吸一口气,以表无奈。
正说着,崔琰便命四女上来拜见曹操父子。但进来的只有三女,崔琰忽然冷汗,急问三女道:“晗晗呢?”
崔晓晓不慌不忙回答道:“正在更衣,请待片刻。”
崔琰又向曹操赔礼道:“家风不严,令明公见笑。”
“无妨。”曹操倒不在意这些,“子建,此三女皆仰慕于你,你有何话便可问之一二。”
曹植也懒得想什么深奥问题,但又下意识想到自己明明有才,但是仍有他人不喜,于是问道:“各女公子,吾等价多少?”
崔晓晓拜曰:“公子之身价,重则一文钱。”
“汝轻视我乎?”曹植略有不爽。
“非也!而在民间,黔首一文,便可足衣食。”崔晓晓淡定回道。
“此言倒奇怪,请汝细言。”曹植不免正襟危坐起来。
“一文钱于钟鸣鼎食之家,如之一米,从不甚惜。而一文钱可于千户人家而言,便是生存之道。请公子设想:
菜刀之器,原是铁制。而铁矿出于深山巨石,为取铁类,凿石开壁,碎落遍地。而原石未经打磨,不过一文钱,百姓可买之。
后精磨于河岸,两面见光,则菜刀已成。虽不及宝刀锋利,但价位适用于百姓炊饮中,则万家万户可购。如此,原一文钱之成本,后使无衣食之缺。
故此,公子虽为千金,但于百姓心中实价不抵一文钱。若公子来日能比之一文钱,则百姓实名心归!”
曹植听到崔晓晓这番说辞,自觉羞愧。他也曾决心要在百姓心中留下重要的影响,但忘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
“晓女公子,能察于细微。吾多谢之。”曹植谦虚地感谢崔晓晓的教导。
崔晓晓答毕,接着并排而站的崔暖暖又接着答道:“公子之身价,不过一字。”
“何字?”曹植观察到崔家的姑娘们一个个都喜欢正话反说。
“平字。古人云:法者,治之端也。民者,国之源也。天下大道,明察惟检。
黎民黔首多不识字,自然不知法,更无法述状于官府。曹刿所曰衣食:小信未孚,神弗福也。而惟有小大之狱,察必以情。方可匹敌。
故法善则民利,民安则国兴。但吾知若全信民意,则民粹乱国,践踏法制。故此,法虽源于民情,但必高于民意。
如此,法反而不可细究。假若盗窃罪条条具化。设想:若有人见一人溺水,见一户人家有钉耙,问之无人在家,因情况紧急,而顺手取之救人,并无提前告之。
倘若依据法条,则此人不告而拿即为偷,实为盗窃罪。捉拿判罪,此非荒唐乎!?
法之根本,弃恶从善。若本人因保命或救人而行之小恶,虽有过,但可从轻处罚或不予处罚。
这便是:法非条令,限制人心;法劝行善,鼓舞人心。故百姓之心何有生来刁难?惟所受不平也!”
曹植默然,眼见着崔晓晓和崔暖暖两位姑娘,心悦诚服,不免赞叹道:“清河崔氏,名不虚传。”
最后到崔晴晴回答,曹植赶紧打趣道:“吾又不及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