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崔晾晾便来到清河郡府,清河长吏之前听说崔琰被关押,以为清河崔氏失势,便丝毫不在意。
“兄长,果然贫穷则父母不子,富贵则亲戚畏惧。自古皆然啊!”崔旸旸感叹这世间薄凉。
“呵!此人短见!等一会儿再过来收拾他。我们先去找张文才。”
“等一下,旸有事急需回家一趟,到时再来与兄回合。”崔旸旸想到什么事情,就先告辞崔晾晾。
这清河张氏与清河崔氏同为清河郡两大望族,民间有歌谣曰:“山有雕,弓不射,雕啄走兽弓中鸟,不见林中有大王!”
此歌谣是讲这清河崔张二氏,互通互荣。崔氏如雕,只食走兽,不啄飞禽,留待猎人射;而张氏如猎,搭弓除雕不射,其余鸟类并射之,致使老虎都不敢称大王了。可见清河两大望族之势。
“晾兄,怎会来此?”张文才听闻崔晾晾到此,喜出望外地相迎。“莫不是来探望吾妹莜莜乎?”
崔晾晾本来想看门见山直接质问张文才,但见张文才先发话了,所以只好顺着说:“不知莜莜妹妹近日安好?”
“噫!我这个妹妹最不让人省心,这一天天的就盼望着你赶紧娶她过门呢!”张文才套近乎道。
“吾知莜莜之心,但此事不急。”
“晾兄说的哪里话!这关系咱们崔张两族的荣誉啊!”张文才一边邀请崔晾晾进房,一边命仆人上最好的吃食来。
“若你真的顾及崔张两族的名声,你就不该做出那等子损人利己之事!”崔晾晾突然严声呵道。
“这话从何说起?”崔晾晾见张文才一脸茫然,以为他在故意装傻,“文才兄,当真不知?还是说需我当面讲清?”
张文才摇了摇头,“吾实不知啊!”
“那好,我来告诉你:你欺诈勒索云姑家的事,我已知晓!尔还敢继续隐瞒我吗?”崔晾晾直接亮出底牌。
“啊?谁啊?云姑是谁?”张文才愣是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你还敢装傻充愣!”崔旸旸气道,“你拿出账簿,我们来一一对应!”
张文才闻此,突然也翻脸道:“我家之账,岂容他家看之!”
崔晾晾也毫不示弱,回道:“自古财账必明于世,以辨廉洁。如今兄之不敢示人,莫非做假账乎?”
张文才对此不敢不从,只好名人取之账簿,崔晾晾一一寻找,果真找到云姑的档案。
崔晾晾指着云姑一栏的朱批说:“文才兄,此为何意?”
“这个是标记拖延不交租税的。”张文才应声而答。
“呵!文才兄莫要诓我!你看自今年八月起,你的租金突然暴涨,从之前共计三百两到共计八百两!(约12万)此之为何?到底是他们拖延不交,还是说你故意从中压榨?”
“晾兄说这话,可太没有远见了!那些佃农性本劣,吃住我田,但一旦收成之日,便少交赋税,多私吞己有!我因之无法,故而涨租!”
“文才兄,此话不对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可曾上报调租之事?若有,则中央有备之;不然,你这属于有包藏祸心之嫌,欺下瞒上之大不敬!”
张文才知崔晾晾最善律法,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况且,我观账簿有几户已经产有五百,但你这后面又写:未能交纳,不受。怎么能产出这么多,但不能缴纳呢?文才兄,你这账本未免太假了吧!”说罢,崔晾晾把账簿摔给张文才。
张文才接过账本,“晾兄,你有话不免直说。何苦拿我家账本撒气?”
崔晾晾见他不知悔改,便直言道:“文才兄,故意不纳租客,是为敲诈勒索!汝岂不知乎?”
张文才一时没了主意,只能“这这这……”念个不停,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说道:“不对啊!晾兄,你说我故意拖延不纳,实在迫于无奈。不信,你再看另一本。”说罢,命仆人取之另一账簿。
“晾兄你刚刚拿的是租金账簿,这是佃户收支账目。你看,这些佃户本应产出五百,但实际不过产出二百。我本好心不计过,如果要论责任,他们逾期未达标,更该罚!”张文才反将一军,“所以,若晾兄要兴师问罪,证据何在?”
崔晾晾被这话问住,确实今日来得匆忙,未来得及寻找证据。正在崔晾晾为难时,只听外人的奴仆传唤道:“崔女公子到!”
崔旸旸快步上堂来,向兄长行了一个礼,并亮出三张纸单来,声音洪亮道:“此一是地质单,上面严重写着清河张氏所出租的田地,已过三年两种之期,地质已经退化,但张公子依旧以新土租出!其二是谷质单,清河张氏所提供麦谷总少两大斤!三是租赁凭证,此乃与租客所签订的实证!上面条约与实际出入甚大!这三张纸合在一起,便是实打实的证据!”
张文才看到这三张纸,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但想起自家与崔家有亲,立马抱住崔晾晾大腿说:“晾兄,我与你乃为姻亲!怎可如此绝情?”
“汝妹莜莜,我尚未娶之!谈何姻亲?”崔晾晾一把手推开张文才,冷漠道:“张公子,三日之后,要么将账户名册逐一澄清,要么我们面见官府。”
“兄长!”崔旸旸刚要说什么,便被崔晾晾拉走。
回家的路上,崔晾晾率先问道:“旸妹妹,你从哪里弄到这些证据的?”
崔旸旸歪头一笑,自信道:“兄长,你一心只想替民审冤,但忘了手中无凭,反而就是诬告了。所以我当时辞别,正是去张氏租地,收集物证。”
“啊!你一个人去的吗?”崔晾晾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竟能混入其中。
“非也!我本是直接去郡守那里查之账目,但这时……”说着,崔旸旸一把拉过身边的女管事,“但水袀筠告诉我:‘即使女公子去明查账目,也无济于事,因无对比,便不可能知道所缺几何。’”
崔晾晾赞许地看着水袀筠,“然后呢?”
“然后袀筠又说:‘女公子毕竟出门名门,气质不似民间女,若想混进求租之客中,实在易识破。而我出身贱民,可以轻易混之。’我想了想也是,就许了水袀筠一些钱,让她也去租一田地。”崔旸旸骄傲地抬着头,向崔晾晾讲这件事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