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建安十年(204年)九月开始到十一月结束,我一直在府上协助主母处理家事,幸好得到主母赏识、主公的信任,所以我才能在这短短的三个月中节省出三十两(约6000元)。我能力尚浅,根本谈不上功劳,只是有些拙见想禀告,希望主公能耐心听我讲完,如此不胜荣幸。
当初,我上书说府中的弊病是多不足,堆积冗事,形成疾病。虽然这不是主公主观导致的,是因为天下大乱,百姓不能安居乐业,流民增多,所以为了安定社会,就必须像张开大网一样将他们聚集到一处,设置很多事情让他们劳作,让每个人都能务尽其职,减少动乱,确保安稳。但是,此举虽然在之前能确保减少人员流亡,但是公府的费用开支就要增加,一旦公府费用增加,那么就又要反过去压榨人民,让他们不断昼夜耕作,现在的兵力情况是:十户人家的赋税养一个士兵。那么为了安置流民,发得起物资,就又得更加压榨贫农了。如此贫富差距越大,反而社会又不安稳了。
在这个时候,明公下达《整齐风俗令》,主母推行节俭令,内外应合,整改风气,可谓是有防患于未然的先见。在此号召下,我才能伸展自己微不足道的才能。所以,为了彰显主公的宏大功德,我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认为风俗的整改在于法制的制定,要明确规划好每个人的阶层。因为阶级不同,那么所发薪金也会不同,所以我才制定正副两个职位,并采用师徒结对的方式,一方面加强了合作能力,有利于集体劳作;一方面正副级的补贴根据结果进行分成。
那么,如何让这些被打散、重新分配的人听从我的命令呢?因此我采用消除陈弗、董予、邓祜的个人势力,进而将她们的财产全数充公,充实了一定的后备,用来奖励下人,重新建立一个机制,以水袀筠为领的督者众,以陈炜烨为领的近侧众。督者就像御史,负责监察行为规范的,近侧就像尚书,负责接纳并筛选进言的。但即使这样,依旧不能让整个机制活起来,因为这只是在内部进行调整,并没有让人们得到好处。那么这样下去也只是在独断专行。因此,我效仿商君的军功授爵的办法,也拟定了一个进退赏罚令。
此令一下,就开除了偷工减料、懈怠工作、互相推诿等五十个人,贬她们到还没有建成的铜雀台去当女监工。女公子曹姝说对卞夫人说:“她们都是罪人,应该停止她们的俸禄。什么时候改正了,什么时候复位原职。”卞夫人深以为然,并且夸赞曹姝雷厉风行。
如在厨房工作的人,一个月师徒合作用上的食材支出占比不能过二分之一。因为一旦我们在食物上花费越多,那么我们在其他方面的花费就变少,而从事其他行业的人不就失业了吗?因此天下人的收入就变少了。当百姓还苦恼于吃食时,轻则一个家庭变得贫困,重则导致一个国家会遭难。但是减少食费开支,并不是说除却食材,整天吃糠咽菜,搞得面瘦肌黄,这就是曲解我的原意了。
于是在此之下,水袀筠提议说:“可以用价廉的货物代替高昂的物品,这称之为平替罚。”我认为她的想法,于是在一次临视中,我发现野山鸡剥落的羽毛五颜六色,绚丽多姿,但被白白丢弃在地上,这真是暴殄天物了!我认为野鸡的美丽,其一在于肉食劲道,其二在于羽毛彩丽,其三在于不吃它的时候,也正是王侯公子的娱乐物品,一举三得。既然如此,彩翼为什么不能取代贵妇淑女头上的宝珠呢?再者,我在做衣服的地方发现裁剪剩下的布料,各种颜色夺人眼目,令人十分惊喜。于是就想着将它们拼凑成一幅作品,就像破裙一样。近眼细看,行针走线严丝合缝,远望观察,五彩斑斓,十分吸引。
但是平替法有一个弊端就是参差不齐,导致滥竽充数。比如说:当下谷米价贵,如果用糟糠代替,虽然把糟糠当成通货物,流入市场,使百姓大量购买,那么米就没有人买了,所以米价暴跌,我们就可以收购谷米到库房里面。但是更大的问题就出现了:原来一石米重量约是二百五,而糟糠的一石重量是一百五,市上价格是一石米四百钱,四百钱大概重五千,如果继续用糟糠平替,那么四百钱约重三千,这样导致币价贬值,平时一钱可以买一杯水,现在必须两钱买一杯水,就不得不发行直币(面额较大但质量低的货币)欺骗百姓。迟早一天百姓会消费不起,终究背井离乡。
恰逢此时我遇见园中花朵,我听说冀北的产花比冀中的要多,但是冀北却比冀中贫寒,于是用多余来补不足,这才是天道!将拼布做的衣服换冀北的花,为什么呢?因为冀中有很多富人,这些富足的人不担心温饱的事情,开始追求风尚美丽,那么用鲜艳的花和野鸡的彩羽,进行搭配设计,贵人愿意买它消费,可以得到许多钱财。然而这还不够,因为花、羽这些物品可以轻易得到,他们富人也没必要从我们这里买,所以这种方法也不长久。
补充:圣人说过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因而我将原材料是直达公府的(不给外人赚差价的机会),集中很多擅长技术的人,买给达官显贵,这才是取钱的道理。以前府中夫人们点当金银的事情,虽然可以保持收入,但是那些富足的人也不缺失这些东西,久而久之就不会购买了。
那么如何才能长久致富呢?那就是要掌握核心技术,所以我在园子里培养了一批女工,让她们学习种植纺织的技术。因为只有掌握了最为合适的搭配,那么旁人要是偷盗,也只能偷材料进行制造,但是没办法引导潮流。但凡制造是比不过创造的,未来也是如此。所以在服饰改造上,曹姝女公子多多创新设计,幸好有这样的聪明女儿,我们才能源源不断发展。
可是,但我以为这就算是节俭了,然而问题却不至于此。因为所招的女工开始多起来,这样一定会导致尾大不掉,最后整个机制臃肿,腐败滋生。于是,我打算分派学得技艺的人到各处传授技术,让他们自行发展,只是到了每一年要固定交给我们技术费用,以此保证我们收入不断,主导权仍在我们手中。
但是谁曾想天下百姓就因此忘记稼穑之事,不知道要耕作了。因为百姓开始从农的身份转向工的身份,地方豪族就无法有效控制自己的佃户,那么为了确保自己的位置,豪族第一步调高地租,让百姓不得不放弃手工业,重归田地;第二步用金银珠宝私底下贿赂曹茂,曹茂收取好处,作为豪族的保护伞,替他们打掩护,庆幸的是被曹衮检举揭发;第三步就是强行卖断,将魏地的东西卖到两地,结交当地势力,这样那怕暴露了,也可以避祸到外地。
这都是些投机取巧的事情,总想着另辟蹊径来捣毁基业,我甚至痛心疾首!幸好明公及时制止,才得以减少损失,稳定局面。
我再一次陈言:当初我认为堵的办法是不断招集流民,平白无故增加许多虚职,并且强制让他们缩衣节食,但后面我才发现采用的进退奖赏令也好、利用资源平替也罢,也不过是堵的办法。因为这也是一种严苛的克扣,只是打着公有的旗帜。真正的疏导方法应该是放手于无形,这才真是“无为而治”!
一个原因是因为公府管束越多,那么调配就统一,不同地方却要统一发放,一定会导致不平,而且又为了用足够的资源调配,就更不顾好坏,统统交纳上来,扰乱金市,祸害百姓生计。
唉!其实任何王朝想通过节俭以此充盈国库,都要遵循“节源开流”的道理,但是百年来的士农工商的秩序,我们只能做到节流,而不能开源。那么通过这样强征暴敛充实府库的方法造成的虚假繁荣,也最终会完全消失殆尽。
唉!小女子崔旸旸没有才略,见识粗鄙,不知道还有什么话还没表明。如果我言论有过失,就治我的罪吧!我只是遗憾我还不能做到更好,人的精力为什么如此有限制?愿苍天怜惜我!不负我这一片心意,我实在惶恐,应当死罪啊!希望明公宽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