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思明这逆子来到家门外,他本想拦着妇人去开门的,只是一想到这对母子的处境,便只好作罢。
妇人犹自懵懂,只是听那黄裙女郎说,她是和郎君许思明回来省亲的,就赶忙去开门了。
既然是老人家的亲儿子,可不能怠慢了,倒没有多想其他。
自打这两人进了宅院,父子俩都不曾有过交流,妇人这会儿也忐忑不安起来,再不敢吱声了。
许长生自讨了个没趣,又不放心退避离去,干脆就安静蹲坐一旁,不时抬手挥去眼前烟雾。
黄裙女郎本还在浮想联翩:
‘原来思明郎君和他爹爹,也是这般冷淡呢。而且,怎地从秘境出来,这才几个月,他爹便续了弦?’
如今见了厅外的邋遢汉子,又觉得不像是这般…
许思明面容平静,安静端坐。
他对这里面的恩怨纠葛、家长里短全不在意。只是心中疑惑,几月不见他竞苍老了许多,且这腰背怎如此佝偻了?
场面就这般诡异的安静下来,仅有不时的吧嗒声,混杂着咳嗽声响,在庭院之中回荡。
许思明沉默端坐半响,终于开口,嗓音平静:
“可愿随我进入秘境?”
显然是对屋外老人说的。
许寅松本不欲搭理,只是想了想,还是吭声道:
“我丢不起那人!你去入赘,带着个爹算怎么回事?”
这对倔强的父子,现如今话不投机半句多,有话也是夹枪带棒的。只奇怪的是,这老人和儿子说话,竞不会吞吐结巴了。
许思明听后,却是会心地笑了笑,让女郎看了惊为天人,如醉春风。
“那便随你。”许思明平静的面容中,也多了一丝神采,洒脱回道:
“至于我许思明,道途之外,诸事于我无挂碍。”
说完,男子似有期待,只是话落良久,屋外再无回应。
许思明脸上神采,不由得微微收敛。
‘也罢,哪怕千夫所指,亦不算孑然一身;往后大道独行,也当再无遗憾,如此…足矣!’
许思明摇了摇头,拿了一个储物袋放在桌上,便起身离去,身后黄裙女子也急忙跟上。
老人依旧靠坐屋檐下,默默吞云吐雾。
那茫然局促的妇人,见他没有起身的意思,搓了搓衣角,只好跟着出门相送。
须臾,便看到许思明在大门前驻足,又转身朝着门内行大礼参拜,磕了三个响头,妇人赶忙侧身避让。
许思明起身后不再犹豫,向着灵兽车走去。
只是登车前,看着路旁树荫下的巨石,略作沉吟后…随手挥出一记风刃,瞬间将巨石正面削平。
又两指并拢虚点,以灵力作笔在巨石正面刻字:
“慈父…之墓,儿子许思明敬立”
落罢,便和黄裙女子登车,缓缓离去。
屋檐底下,老人只觉得今日这烟丝,似与往日有所不同,竞是寡淡无味极了,也没了继续抽的心思…
————
灵兽车缓缓前行。
名为晚秋的黄裙女子,见许思明闭目端坐,始终沉默不语,脸上浮现心疼神色。
几番欲言又止,想着要不要温声安慰。
许思明依旧闭目凝神,只是突然开口:“吾心甚慰,又少一羁绊。”
短短一句话,竟是极有嚼头。
晚秋便只好闭口不言了,满腔的愁绪爬上心头,
‘思明郎君真是…真是不解风情,半点不由人。’
其实晚秋此行,只要跟着许思明走这一趟,那么撑腰长脸的目的便达成了。
她悬挂腰间的玉佩可不简单,代表着山门内的某个势力。
许家人看不出其跟脚,仙城大部分筑基家族也看不出,但是对于某些有心人而言,自然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灵兽车行驶了一阵,忽然停了下来。
许思明睁开双眼,起身走出车门。
在灵兽车的前方,站着一个白衣年轻人,面如冠玉。
只见他仰着头,鼓足勇气:“许思明,家族待你不薄,你心中可曾有过一丝愧疚?”
年轻人此问,有受其所累的怨恨,也存了观照己身,求一个心安理得的心思,算是在砥砺道心了。
“你是何人?…罢了,我不欲知晓。”许思明站定灵兽车之上,居高临下:
“这般年纪,方才炼气中期修为,想必天资寻常。但周身气息倒还算扎实,应是下了苦工打磨的。那你可知修行一道,这般的苦工最是廉价?”
年轻人顿时羞愤难当,脸面热辣。
原本准备了许久、满肚子的质问话语,竟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晚秋跟着靠了出来,原本还在好奇的打量这个年轻人,听了许思明这番话之后,掩嘴扑哧笑出声来,埋怨道:
“思明郎君你可真不讲道理,这让人家往后还怎么修行?当别人的天赋都如你一样么。”
许思明漫不经心道:“如此心性,何苦枉费心机,庸人自扰罢了。”
说罢有些失望地摇摇头,折返车厢。
晚秋轻笑一声,驱赶车驾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