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坐在床头,布满皱纹跟老年斑的松垮脸皮耷拉着,像是在跟自家孩子怄气。
陈子轻进去关心道:“大爷,怎么啦,我爱人惹你生气啦?”
“没,他惹我生什么气。”老人板着脸,“是我给他看手相,说他是孤儿,他甩脸子,一声不吭的走了。”
陈子轻惊讶地“啊”了一声:“他爹妈都有的,只是在他十六岁的时候生病去世了。”
老人表情瞬间就变得不自然:“那我看错了?”
“可他的手相就是那么显示的,真是邪了。”老人百思不得其解,他瞪着陈子轻,“小李,你把手伸过来,我给你看看。”
陈子轻积极道:“好呀。”
哪知老人对着他的手掌纹研究半天,得出一个结论:“小李,你也是孤儿。”
陈子轻嘀咕:“我爹妈都在老家,好好的呢……”
老人吹胡子瞪眼,他是敬老院里全员认可的老神仙,看手相一看一个准,从没错过。
此时就有些下不来台了。
老人脸拉得更长:“怎么回事,连续看走眼!”
陈子轻抓耳挠腮,他思考了一会,摆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肯定是大爷你的老花镜有问题。”
老人脸皮抖了抖,正色道:“还是小李聪明,就是老花镜的问题,镜片脏了。”
陈子轻附和:“是的是的,你摘下来,我给你擦擦。”
“不擦了,不要了。”
大爷直接摘下老花镜,孩子气地扔掉,他不肯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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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哄了老半天才让老人把老花镜戴回去,他去哄小的。
梁津川在扫走廊,唇边衔着一支没有点的香烟,身后的脚步声刮进他耳中,他听出是老婆,这才放慢扫地的速度。
“扫地呢。”陈子轻没话找话,他给梁津川看自己的一双手,“你看,我包饺子包的,都是面粉。”
梁津川牙齿咬着烟蒂,他开口,香烟上下抖动:“老婆,我心情不好。”
陈子轻手脏,怕把他的衣服弄脏了,就用肩膀撞撞他,用脑袋在他胸膛里顶了顶,蹭几下:“你别往心里去,大爷是老眼昏花了,看错了。”
梁津川道:“不是为的这种小事。”
陈子轻茫然:“那是什么事啊?”还发生了他不知道的小插曲吗?
梁津川沉默了。
陈子轻从他手中拿走笤帚:“剩下的我来扫,你去给方奶奶读报纸,她念你几回了。”
“不想去。”梁津川恹恹的,“老奶奶回回都讲年轻时候的故事。”
陈子轻咳两声:“也是呢。”
讲很多遍了。老奶奶一生被很多人爱过,她一个都没要。
陈子轻每次都露出第一次听的认真态度,他发表看法,给出反馈。
“到了一定的年纪,记性就不好了。”陈子轻说,“以后我老了,也会把一件事炒一遍又一遍,你提前适应适应。”
梁津川俯视他没怎么被岁月切割划伤的眉眼:“你老了,我不也老了。”
话落,他拔下齿间的香烟,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漫不经心地弹一下:“到那时,你不记得自己说过,我不记得自己听过。”
陈子轻脱口而出:“那不是两个傻子。”
梁津川面部一黑。
“不是傻子,是神仙眷侣,天造地设的一对。”陈子轻改口,他把笤帚扫到梁津川的皮鞋前面,“脚抬一下。”
说着就碎碎叨叨:“这雪下久了,你膝盖稍微磨点伤就要疼个天把,咱还是要去南方。”
梁津川思绪散懒,去哪都行,只要他不是一个人,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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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把走廊后半段扫完了,梁津川已经熟练地把自己哄好了,他们去了方奶奶的房间。
方奶奶是个得体很有气质的老人,一头白发全部梳起来盘成发髻,发丝紧贴头皮,显露出饱满优越的头型和出色的面部骨骼皮相。她的房里是香的,人也是香的,年轻时一看就是个美人。
听众来了,她就讲故事。
陈子轻照常给回应,方奶奶坐在摇椅里面向窗外的冰天雪地,怅然若失。
“奶奶,你是后悔了吗?”陈子轻问出第一次听这个故事就想问的疑虑,“你想你应该从那些爱过你的人里,挑一个爱。”
方奶奶摇头。
究竟是不后悔,还是不想挑一个爱,她没说。
……
不一会,方奶奶雀跃地站起来,她眼睛明亮,有着小女生般的举止神态:“小李,小梁,我最近了解了一个很不错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