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ngle:67.但清晰却还是一样清晰
一连三年, 叶伏秋的睡眠质量都非常不好,但工作强度从没有降下过,于是每逢失眠的工作日, 总是会过得很艰难。
独居的铁栅栏窗户将月光分隔成四四方方的数份,染上的铁锈味的蟾光更冷了几分, 撒到正处于噩梦中的女孩身上,像无形的淬毒。
似乎是被子裹得太厚,惹得她额头冒汗,眉眼皱着不舒展,睡梦跌宕。
又是相仿的梦。
反反复复,像一团没有形状的黑雾笼罩着她, 渗透肌肤, 把血液都染得乌青。
梦里,她还在祁家的那栋别墅里, 还在那个充满了各种回忆的书房。
好像还是十九岁的模样, 她手里捧着书,倒在祁醒的怀里又说又笑,那样温热的怀抱, 那样具体的书纸香味,真实到她鼻酸。
叶伏秋忍不住, 翻身去抱他, 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语气委屈:“……你去哪儿了。”
“这么久……你真的说消失就消失……”
祁醒显然没听懂, 却依然搂过她, 把她圈在怀里细细亲吻, 故意嘬吮出羞人的声音。
深吻之后,他笑话她:“午觉没睡醒呢?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晚上我妈给你煲了汤, 你最喜欢喝的那种。”
叶伏秋眼底倒映着他的脸庞,抚摸着他每一寸皮肤,目光摇曳不敢置信:“我回来了吗?我是,回来了吗?”
祁醒哧笑一声,捏住她鼻翼,故意让她憋气,使坏着:“还回来了?你去哪儿了啊?”
“再胡言乱语,我让厨房多给你做点补脑子的得了。”
说完,他把她提到怀前,故意让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合,祁醒伏在她耳畔,暧昧暗喻:“或者等晚上,我给你单独补补。”
叶伏秋被臊得热了脸,推他:“你又这样。”
她努努嘴,“你当我是说梦话好了,你快下去帮忙,我要再看会儿书。”
“行啊,现在还会使唤上我了。”祁醒这么说着,却老老实实起身,走之前还使劲揉揉她头发:“看累了就下来吃水果。”
叶伏秋脸蛋上鼓起窃喜的弧度,扭回头重新打开书。
就在这时,书房里突然传出一声“嘭”的倒地声。
她转头,瞧见刚刚还调侃自己的人,此刻静静倒在地上。
天地瞬间颠倒塌陷,叶伏秋惊慌大喊:“祁醒!!”
她跑过去跪倒,把人扳过身子,吓得尖叫一声。
地毯上的鲜血洇开了一大片黏湿的神色痕迹,祁醒脸色苍白已然是死去很久的样子,而他的手就握在,插入他心脏的那把刀的刀柄上。
轰然间——诸多杂音充斥她的大脑,整个空间也开始变形,扭曲。
曾经熟悉的一切都开始褪色,坍塌。
叶伏秋眼见着在面前惨死的祁醒,坐在地上后退,沾满了血的双手捂住头,恐惧痛苦地大叫:“啊!!!!”
……
轰——
叶伏秋几乎是从床上弹坐起来。
她目光木然,吓得嘴边溢出哭腔,退到墙角把自己紧紧蜷成一团,月光投在墙上的正在颤抖的身影暴露一切。
刚刚无比真实的梦境画面,像一把榔头砸在她脆弱的神经上,一次次地重创着她lamghuan的生命。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叶伏秋越抹越多,听着撞动得难受的心跳声,反复回味可怕的梦。
又是这样,又是这种梦。
三年以来,她频繁地做这样的噩梦,梦里回到了过去,可内容,都是祁醒的各种死法。
有时候在外面,在那个他隆重告白的广场,在他们阳光下接吻的校园,在缱绻的书房,卧室,或者在客厅,厨房。
甚至,他还会在滨阳的某个地方,或在那家面馆,或在酒店,或在崇大的门口。
可不管有多少梦里短暂的相拥,他最后都会死在她面前,在癔症的状态里,以各种形式自杀,在她面前一点点没了呼吸。
祁醒的家人,那些曾经善待她的人,多少次指着她唾骂,骂他们父女,是祁醒一生的灾星。
不管她做什么,是选择在梦里与他缠绵,还是在梦里也抗拒他,结果都是一样的。
结果都是,她会害死祁醒。
叶伏秋躲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独自平复了很久,在呼吸稍微平稳之后,她颤抖着爬到床头,从抽屉里拿出一瓶已经快见底的褪黑素。
从罐子里抖出两颗在手心,她想了想,又加了一颗,都不用伴着水,直接仰头咽了下去。
吃了这么久,褪黑素对她的催眠效果也已经寥寥无几。
她的精神再衰弱下去,真的就要去医院请医生开处方的安眠药了。
叶伏秋倒回床里,捂住眼睛。
可是安眠药吃下去,也会有失效的一天,那样的噩梦,一辈子都不会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