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打量着她,过了片刻,他站起身来,走到洛婉清身后,伸手将她拢到怀中。
洛婉清被他一抱,心上便有些发酸,她忍不住低声开口:“公子。”
“嗯?”
“你好讨厌。”
谢恒侧目看她,见洛婉清垂着眼眸,睫毛轻颤,似是在强忍着什么情绪,他抱着怀中人,轻轻摇晃着道:“那我就再同你说一件让你讨厌的事吧。”
“让人讨厌便不要说了。”
“宫里发生的事很快便会被添油加醋送出来,”谢恒没有理会她的劝阻,还是继续说了出来,“无论是陛下还是郑平生亦或是李归玉,他们都想要一个好名声。可若要证明他们是对的,只能说张逸然是错的。这些时日,话可能不太好听。”
洛婉清早有预料,她轻轻点头:“我知道。”
“做好准备,”谢恒在她身后抱着她,似乎是她随时可以倒下的依靠,然而洛婉清始终挺直腰背,听着他道,“若是走不下去了,便同我说一声。”
从宫里出来,洛婉清便将纪青送到了原来的房间安置,随后便去安排他和家里人的身份信息。
等到下午,纪青终于醒了过来,对于自己会醒这件事,纪青颇感意外,他躺在床上,神色茫然,似是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还活着。
洛婉清坐在一旁给他削着苹果,慢慢悠悠道:“醒了?”
纪青不可思议转过头来,沙哑出声:“柳司使?”
“好好休息,你中毒不深,这两日就可以起身。明日我会对外宣布你死了,之后给你做一个新的身份,你身体好些,就回扬州吧。”
洛婉清说着,将苹果切了一块下来,递过去道:“吃吗?”
“柳司使……”
纪青愣愣看着洛婉清,不可置信道:“你让我走?”
“不然呢?”
洛婉清好奇,纪青思绪有些混乱:“你……你不是说我做错事,我该死……”
“你选了活路。”
洛婉清盯着纪青,平静道:“如果你选择诬陷张大人,或者是弃张大人于不顾,那我的确不会给你留活路。但你选择保他,我敬重你的良知。”
说着,洛婉清垂下眼眸,轻声道:“我原谅你。”
纪青听不太明白,他不知道洛婉清用什么身份说“原谅他”,但他脑中有无数疑问,只能先问自己关注的重点:“张大人如何?”
“还在牢里。”洛婉清将吃了一口苹果,同他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等说完之后,纪青终于松了口气,洛婉清看着他放松下来,便起身道:“你好好休息吧,等你的文书办完,我再送你走。”
纪青闻言,这才想起来:“那案子呢?”
洛婉清转头看去,就见纪青盯着她,不安道:“我走了,案子怎么办?”
“我和张大人再找证据吧。”洛婉清笑笑,“你别操心,过自己的人生去吧。”
说完,洛婉清和纪青道别,转身回了白虎司。
她把卷宗资料拿出来,认认真真再看了一遍。
现下的线索,没了纪青,根本无法为郑平生定罪,甚至很难为她爹翻案。
如果这个案子再查,那就只剩两条路。
要么,就是她亲自出面,指认郑平生和李归玉,通过她爹的信和姻缘带去认定她爹识字推翻口供,再用自己的话和纪青之前的口供互相佐证。
要么,就是让张逸然继续查下去,查出新的证据来。
前者牵扯太多,她出面,那就是玉石俱焚,且不说不一定能告倒郑平生,就算能告倒郑平生,必定也要被追问换囚一事。这是死罪。
那最好的方案,就是让张逸然查下去。
如果是这样,现在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将张逸然保出来,寻找新的证据。
洛婉清心中定神,想了片刻后,便叫人过来,让人去茶馆中,将纪青当殿被杀,张逸然被拘的消息传出去。
然而张逸然的消息比想象更快,中午才发生的事情,等晚上白虎司就收到了各路消息。
有人在几乎是事情结束后不久,就开始在东都大肆宣扬这件事,然而他们说的版本,却与洛婉清想要的不太一样。
他们说的版本各种各样。
有说是张逸然要挟纪青陷害郑平生,纪青宁死不从,最后在大殿上自尽的;
也有说是纪青不肯作证,张逸然便杀人嫁祸的。
还有说张逸然误会了郑平生,逼着纪青作证,纪青不肯,于是张逸然恼羞成怒当殿杀人的……
消息越传越离谱,甚至于传来传去,最后传说张逸然爱慕她,因为郑平生想要杀她,所以为她报仇滥用御史职权陷害的。
但不管怎么传,这些谣言中,郑平生都是无罪,张逸然或许有意,或许无意,都是诬陷。
这些谣言流传的第二天,洛婉清便让人出去传播消息,张逸然为民伸冤,结果被世家势力打压,如今仍旧在牢中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