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婉清没说话,这个“也”让她心上锐痛。
她没有理会他,只盯着他的眼睛,抬手握住谢恒脉搏。
她知道他不会说真话。
他惯来骗人,本就是个骗子,她不指望他说任何一句真话。
谢恒见她不言,面上带笑:“为何不说话?”
他轻轻咳嗽着,玩笑道:“难道你犯上就是为了给我诊个脉?”
洛婉清知道他是激她,闻言不动,只认认真真诊着他的脉搏。
他脉象一片杂乱,根本看不出半点头绪,明显是他刻意变动过。
她知道他的本事,也明白他有恃无恐的来源。
脉象看不出什么,她只能克制着自己情绪,不断回想所有和谢悯然相关的片段。
谢悯然死了,姬蕊芳不可能对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却盯着谢恒。
谢恒一定做了什么。
她反复想了许久,脑海中一瞬闪过谢悯然在汲取她内力那一刹震惊又惶恐的眼神,终于反应过来,抬眸看他:“你给我的真气有问题?”
谢恒面上看不出答案,她也不打算从他身上拿到任何信息,只诊着他毫无章法的脉,分析着道:“谢悯然天生内力阴阳失调,所以才需要修阴月经的女子中和他的内力。假的阴月经里,你的真气与我根本没有融合,你练过炎阳经,内力本属极阳,与他相克。进入他体内,他根本无法承受你的真气,当场便会筋脉炸裂,本就命不久矣。”
说着,洛婉清断定道;“如果他死了,那这才是他的死因,对不对?”
谢悯然在她动手那一刻无法反抗,不仅仅是因为她放出了谢悯生,而是那一刻他根本反抗不了。
无论那时她有没有挣脱,谢悯然都对她做不了什么!
“你从一开始给我真气时就算好了这一点。”
洛婉清明白过来,压着情绪,语速忍不住快了几分:“只要谢悯然吸取我的真气就必死无疑,姬蕊芳过来后,她只要检查筋脉,就知道是你在下手。你六年前毁了她的约,如今借我之手杀了她徒弟,你便会成为她无论如何要杀之人。届时,我拿到谢悯然的内力,她忙着杀你,无论崔君烨有没有来得及进来——”
洛婉清说着,音色沙哑几分:“我都可以逃是不是?”
“你想多了……”
“你还要骗我?”
洛婉清打断他。
谢恒一顿,而后他慢慢抬眼,似是意识到什么,盯着她道:“我骗你什么了?”
骗她什么?
洛婉清眼眶微红。
谢恒审视着她,绷紧肌肉,冷淡道:“我的确在给你的真气上动过手脚,因为我要杀谢悯然,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说着,谢恒笑起来,“你不过是监察司一个五品司使,值得我费这个心思?”
这话说得让人难堪,洛婉清气得发笑,忍不住颤声开口:“是,公子深谋远虑,一切与我无关,那你身上的伤呢?”她目光落到他肩头血色上,那是流风岛上崔恒中箭的位置。
她抿紧唇,追问道:“你的伤又是哪里来的,又是为了谁?”
“什么伤?”
谢恒镇定反问。
洛婉清被彻底激怒,刀锋如疾电而下,径直划向他肩头衣衫。
然而她的刀快,谢恒手更快,直接用血肉一把握住她的利刃,生生逼停她的刀锋。
洛婉清目光急缩,猛地收住刀力,她手微微颤抖着,看着血从他手心流下。
她呼吸急促,而面前人却仍旧平静如初,神色没带半分波动退让,警告唤她名字:“柳惜娘。”
洛婉清刀无法再进一寸,她清楚知道,她敢往前一步,他就敢玉石俱焚。
她突然意识到,其实他都清楚。
他都知道。
他清楚明白她在痛苦什么,她在挣扎什么,可他骗她就是骗她,不答就不是答。
从头到尾,他都是他们二人之间绝对的掌控者,他是崔恒的时候,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是谢恒时他认就认,他想否就否。
她逼不了他半分。
这个认知让她连呼吸都觉得疼。
她沙哑开口:“为什么?”
为什么要骗她?
为什么时至今日还要继续骗她?
明明已经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欺骗的必要?
为什么还要骗下去?
谢恒看着她的眼睛,想了许久,垂下眼眸,轻声道:“先处理伤,之后再说。”
说着,他撑着自己站起身来,踉跄着往前方走去,冷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分析着道:“我听见水声,去前面看看。你拿到谢悯然的内力了对吧?那不是你的,你需要时间融合,跟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