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回到洛婉清身上,带了几分同情,随后站起身来,只道:“再看你家公子一眼,走吧。”
洛婉清闻言回头,看见牢房中的谢恒。
灯光终于照亮了这间牢狱,她入目就是满地斑驳的血。
那些血都是这些时日他留下的,她顺着血迹到了墙壁前,终于看见他的身影。
他比上一次她见他瘦了很多,一身满身血迹的单衫几乎是挂在他身上,背对着她用她的千机发簪拨弄灯芯的背影,竟有几分萧索之意。
这件单衫破破烂烂,但洛婉清却一瞬想起崔恒落水那日的喜服。
洛婉清分不清这件单与崔恒那日喜服的内衫是否相似。
那天他们相见太急,她最后一眼,都来不及仔细看他。
她只定定盯着这和崔恒有些相似、但又更加清瘦的背影,好久,她才朝谢恒行礼:“公子,卑职走了。”
谢恒应了一声,一直没有回头。
他平静剔开自己的血肉,听着洛婉清跟着姬蕊芳走远。
等再听不见他们脚步声,他苍白着脸色,压着喘息声,将骨头表面,用千机一点一点削成粉末,倒入烛火之中。
洛婉清对他的行径浑然不知,只低头跟着姬蕊芳一起往外走去。
姬蕊芳领着她穿过地牢,走上铺着红毯的长长甬道,这甬道高墙金粉,是与中原截然不同的建筑风格。
洛婉清打量着墙壁上的壁画,突然听姬蕊芳开口:“难过吗?”
洛婉清转眸看去,就见姬蕊芳正盯着她:“你要灯让他看你最后一眼,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其实活不了了?”
洛婉清一听就知姬蕊芳起疑,想了想后,只道:“我听说过魏小娥的事。”
姬蕊芳神色稍淡,洛婉清继续道:“她死了。”
姬蕊芳是被谢悯然吸食阴月经而死,她并不认为谢悯然真的只是要她一点内力。
姬蕊芳闻言倒也不奇怪,只道:“所以你是做好了用自己的命换谢恒的命的打算?”
“是。”
“你就不怕我骗你?”
“我知道姬宫主是好人。”
洛婉清答得没有半点犹豫。
姬蕊芳淡淡看了她一眼,似是有些不悦,语气带了冷:“那你该知道谢恒不是个好东西。”
“我知道。”洛婉清垂着眼眸,似是有些难过,“若他当真为我好,不会真的让我修成阴月经。”
她没有阴月经,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她如今修成阴月经,注定只能当谢悯然的药材耗尽了。
姬蕊芳不由得轻嗤:“那你还要为他求一条生路?”
“公子不喜欢我,那是公子的事情。我喜欢公子,那是我的事情。”
洛婉清答得义无反顾,姬蕊芳沉默片刻,最终嘲讽一笑:“我就知道你是傻子。”
洛婉清听着姬蕊芳的话,转眸看她,想了想后,她轻声道:“但我也知道宫主是好人。”
“我要杀你还是好人?”
姬蕊芳冷眼看过来,洛婉清却十分肯定,只道:“宫主对我有愧,亦对魏小娥有愧。心有善念,便是好人。”
听到这话,姬蕊芳沉默下来。
她想了想,自嘲一笑,却没答话。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道大门前,这道大门比洛婉清高上两倍,红色大门上绘着金色纹路,姬蕊芳让人推开大门,领着洛婉清单独走了进去,随后挥手道:“按计划行事,出去吧。”
洛婉清听着“计划”,不由得看了姬蕊芳一眼。
姬蕊芳领着她走进屋子,唤道:“进来吧。”
洛婉清跟着进屋,便发现这是一间巨大的卧室,卧室分成里外两间,里间用纱幔遮着,隐约只能看到一个床的影子。
外间是会客用的地方,与普通卧室外间没有太大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有一面光秃秃的墙壁,上面挂着铁镣。
“过来,”姬蕊芳走到桌边,端起一碗汤药。
洛婉清迟疑走上前去,姬蕊芳将要递给她,命令道:“把这碗药喝了。”
洛婉清端着汤药没动,她仅仅是闻,便闻出来,这是极其强劲的迷药。
它会让人全身动弹不得,但意识却是清醒的。
“喝了它,”姬蕊芳承诺道,“你好好睡一觉。我会让你悯然保你一命,等你醒来,我就放你和谢恒走。”
洛婉清握着药碗不动,这药她不可能喝。
喝下去,她就当真任人鱼肉了。
姬蕊芳见她不动,冷眼抬眸:“怎么了?”
洛婉清不说话,她不能让姬蕊芳发现她已经知道药有问题。
现在是姬蕊芳出于怜悯没有做的太难看,一旦让撕破脸,她没有和姬蕊芳正面动手的能力。
可不喝,她用什么理由不喝?
洛婉清握着药碗,心跳得飞快,也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侍女急急忙忙的传话声:“宫主不好,谢恒把地牢弄得全是毒药……”
话音未落,姬蕊芳朝着洛婉清骤然出手,洛婉清同时疾退往后,将汤药直接泼向姬蕊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