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余嘉鸿和郑安顺回房间,这是一个四人间,入住的就他们?俩。
郑安顺缓缓坐下,他说:“姐夫,我?发现自己很没?用,不仅仅是因为胖胖死了,我?刚才看见车子就在我面前爆炸,冲下山崖,明明培训的时候,说要立刻撤离,我?的腿都?不听?使唤了……”
“你很了不起了,不是接下去就开?车下山了吗?”余嘉鸿在他对过坐下。
他们?都?是在南洋,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从小在安全的环境里长大。
上辈子?自己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并不比安顺好多少,只是他是余家的长子?,从出?生就被寄予厚望,他也按照长辈期望的方向成长,沉稳、大方有担当。
看到朝夕相处的伙伴,在自己眼前变成血肉模糊的尸体,他腿软得挪不动,他跟安顺差不多,指甲掐进肉里,靠着?疼痛强制镇定,继续前行。
上辈子?,他把这些都?憋在心里,外表坚强,夜深人静这些血腥的场景,一次次地刺激着?他,这种痛苦无法消弭。
在麻木和?痛苦中交替,最终应澜的死,让他内心崩溃,烟酒不碰的他,要开?车,不能沾酒,只能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去缓解心里的痛楚。
他不能跟安顺说上辈子?,他说:“你知道?我?看见我?岳父被打死的样子?,是什么感觉?你知道?我?在河内,在海防的时候,被日本人盯上是什么感觉?你知道?日本人打得正?凶的时候,我?从武汉到重庆又是什么感觉?这两年我?起码有一年的时间在国内,你在哪里?我?只是比你早经历而已。当时我?跟你也差不多,一样难以?镇定。没?有比你更好,你想你刚开?始在车行工作和?一年后?,是不是差别很大?”
“姐夫也害怕?”
“我?们?又不是什么亡命之徒,怎么可能不害怕?”余嘉鸿说,“你想想秀玉肚子?里的孩子?,我?想想远在美国弟弟妹妹,咱们?现在拼命,是为了他们?以?后?不要再颠沛流离,不要再为了避祸,去万里之遥。只有往前看,不要往后?看。”
郑安顺点头:“是!”
“洗洗睡了。”
“嗯。”
说是睡,夜里余嘉鸿半梦半醒之间听?见郑安顺翻身。
第二日天蒙蒙亮,有人来敲门,郑安顺去开?门,是那位何六派过来的那位孟叔,余嘉鸿走到门口,孟叔说:“余先生,尸体已经找到了,也运了过来。”
余嘉鸿说:“我?去看看,你们?都?别去了。”
余嘉鸿跟着?孟叔过去,尸体烧得如一团黑炭。
“是刚刚成立的七十六号的人干的,汪伪政府要给激进的南洋华侨一点颜色看看,或者说就是拿叶家和?余家来开?刀。”孟叔跟他说。
余嘉鸿点头:“在意料之中。置办一口棺材,他想吃鸡鸭,就埋在叶家种植园吧!”
他们?一队人为胖胖在保山停留了一天,为胖胖举行了简单的葬礼,给他供上了一只鸡一只鸭。
香烛燃尽,他们?擦了眼泪,把鸡鸭切了,分了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赶路。
两日后?车子?到了下关站,叶应澜听?见汽车声,跑了出?去。
她看见小梅的车到小梅的车门口。
小梅从车上下来,眼睛里包着?泪:“小姐,胖哥没?了!”
她说这话,叶应澜眼泪也落了下来,前生今世,她以?为会有所不同,却又没?什么不同。
叶应澜抱着?小梅安慰着?她,余嘉鸿从车上下来,他走到叶应澜身边:“小梅很坚强,但是也难为她了,今天晚上你们?姐俩一起睡。”
他可以?当场安慰郑安顺,范大姐不是车行的人,她只能干巴巴地劝小梅几句,只有叶应澜才是和?她一起长大,两人名为主仆,实则就像姐妹。
小梅摇头:“不了,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