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香港到上海坐船要三?天,余嘉鸿吃过早餐,套上大衣走?出餐厅的舱门,到甲板上。
凌晨时分,还听见雨打在窗上的声音,这时雨已经停了,天空乌云密布,风吹到脸上冰冷刺骨。
临近上海,海上有日本的巡洋舰,天上能够看见日本国旗的飞机呼啸而过。
“嘉鸿。”
听见声音,余嘉鸿回头?,穿着西装的叶永昌走过来。余嘉鸿打招呼:“爸爸,早啊!”
“早。”叶永昌抽着雪茄,“跟你说了这几个月我会在上海,所有人都知道兴泰轮船是我女?婿家的,你看在应澜的面子?上,也得给我一些运力吧?”
“爸,自从兴泰开通上海到香港的航线,就是最危险的时间,鸿安百货的物品,都是第一时间给运过去。所以你要运力无非就是想要运紧俏物资套利,这方面我没办法支持您。”余嘉鸿依旧拒绝。
这时叶永昌的三?姨太拿了一件大衣过来:“永昌,天气冷。”
说着她给叶永昌穿上了大衣,给他扣上了扣子?。
余嘉鸿转身,他微微叹气,昨天他去他岳父在香港的家吃饭。应澜费劲费力她三?姨和二妹给弄了出来,还盘算着把这些年纪还小的弟弟妹妹们?,连带他们?的妈都送出去。
然而,叶老太爷让儿子?安置三?姨太母女?,叶永昌直接把母女?跟他的六姨太放在一起。
六姨太本是鸿安百货的售货员,自从嫁给叶永昌之?后就独占了这栋楼,现在突然来了三?姨太,才个把月,两人就闹得不可开交。
在香港那晚,叶永昌还宴请了唐先生夫妇,唐太太说着现在上海租界的火热情形,三?姨太抱怨香港是个乡下地方,要什?么没什?么,诸多?不方便?。
这下可刺激了六姨太,就是家中有客,也阴阳怪气,唇枪舌剑。
第二天,叶永昌就带着三?姨太母女?一起上船了,三?姨太母女?回上海,枉费了应澜的一番努力。
余嘉鸿回了船舱,对着手哈气,搓了搓手,这天可真冷,他略微坐了一会儿,看着窗外,船渐渐靠港,拿起围巾戴上,再套上手套,提着行李箱,往外走?。
走?出房门,在走?廊里碰到了唐家夫妇,唐太太身上穿了裘皮大衣,她也在说:“这个鬼天气怎么就冷得透骨的啦!”
走?下舷梯的时候,天上飘起了雪花。
前面的一个小孩子?高兴地叫:“下雪了,下雪喽。爸爸,我们?回去堆雪人好不好?”
“好。”那个男人一手抱起女?儿,一手又要从妻子?手里接过皮箱。
他太太说:“我来提。”
这个穿着粉色毛呢大衣,头?上扎着蝴蝶结的小姑娘,伸手接着天上飘下来的雪花,对着边上的女?士说:“妈妈,雪花没有了。”
“雪花化?成?水了呀!”
小姑娘发现他在看她,她甜甜地笑,可爱到了极致。
从这一家三?口身上,余嘉鸿甚至可以看到他和应澜的未来,他们?也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儿吧?
下了船,外头?停着一大堆黄包车,在这样天气里,一个个穿着单薄衣衫的车夫在问:“先生,去哪里?”
“先生,要黄包车吗?”
唐家和鸿安已经派了车过来,叶永昌跟余嘉鸿说:“嘉鸿,真不住家去?”
“鸿安方便?点,我也有同?学和朋友要见。”余嘉鸿还是婉拒了。
出来前,自己跟应澜说等以后带她回上海,回去看看她出生的地方。
她说:“看看上海的大街小巷就可以了,不想去那栋房子?。”
既然她不想去,自己更加没兴趣跟叶永昌住一个屋檐下。余嘉鸿和鸿安的总经理一辆车,车子?出码头?,江上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尤其是一个个乌篷船,像是一只只蚂蚁密密麻麻地聚在江面上。而江边滩涂上,则是一个个稻草棚子?,排成?了长长的串。
“全是逃难来的人。”钟经理看他正看着窗外。
是啊!道路上衣着光鲜,穿着大衣带着帽子?的人和衣不蔽体,身上肮脏的人交错而过。
前面有一座宏伟的纪念碑,上头?是带着翅膀的和平女?神,车子?经过,纪念碑下席地坐着几个叫花子?。
余嘉鸿看着越来越大的雪,想起上辈子?自己在云南遇到一场寒潮,天上下冻雨,他冷得直打哆嗦,浑身冰凉,一直想要撒尿。那种感?觉回想起来都让人牙齿打寒颤。
这么冷,要冻死人啊?
问题是越是往前,这样的流民?就越多?,根本没有间隔,人都成?了群。
上海的百货公司扎堆,百货公司对门开,每家百货公司门前都人流如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