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德元这几?天真是生怕自己辜负余嘉鸿的一片好?意,白天去橡胶厂,夜里回家就琢磨那些机器。今天去余家作客,他?介绍轮船修理厂老板给他?认识,他?心内实在感激,孩子毕竟是孩子,一直去他?们家太?麻烦了。
余嘉鸿看着谢家父女下车,慢慢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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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洲去香港以前?只能?搭邮轮,去年英国?帝国?航空公司开通香港到星洲的商业航班。孩子们都?没坐过飞机,大?太?太?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海上,一家子选了飞机。
飞机起飞后,一半欢喜一半忧愁,升空后空气稀薄了许多,机舱里还有着若有似无的煤油味。
叶应澜没感觉,她看窗外看得有趣,大?太?太?没多久就吐了,接着嘉鹄吐了,嘉萱也没有幸免,吐得最厉害的还是桃姐,霞姨要在家协助玉兰姨安排家事没来,小梅倒是跟叶应澜一样没什么感觉。
幸亏飞机会在槟城落地,可以出去缓缓,而傍晚降落在西贡,在西贡过夜,第二天再飞香港。
大?太?太?熬到飞机落地,发誓再也不坐飞机了。
余嘉鸿抱着嘉鹄,一家人出机场,原本吐得已经没多少力气的大?太?太?看见前?面那个头发花白,穿着长衫男子精神就上来:“大?哥。”
她加快了脚步出去,男子也走到口子上,叫一声:“小五。”
大?太?太?这时候转头过来,余修礼早就跟了上去:“大?哥。”
“修礼。”那个男子带着笑容又看余嘉鸿兄弟俩。
余嘉鸿和叶应澜也加快了脚步,到了那个男子面前?,男子没等余嘉鸿开口,已经伸手?抱住嘉鹄:“给舅舅抱抱。”
“这是大?舅舅。”余嘉鸿介绍,“这是应澜。”
“大?舅舅。”
“好?,好?!”大?舅舅再看两个外甥女,“嘉莉和嘉萱更漂亮了。”
“大?舅舅好?。”
这时出来六个穿着黑色短褂的壮汉,从他?们手?里接过行李。
叶应澜被这个架势给惊到了。
她和余嘉鸿一起往码头走,六个壮汉站在两边,等着他?们上船,叶应澜进了船舱,大?舅舅说:“自从国?内打得厉害,这些日子逃难来的人越来越多。”
原来是这样。
“小五,我就说住家去,你?非不要。”大?舅舅说。
刚才还很高兴的大?太?太?这会儿,脸色突然?就变了,她轻哼一声:“我就不去受罪了。”
“到娘家住怎么就是受罪?你?让修礼听听,都?说你?蔡月娥是星洲有名的贤惠媳妇,都?说是我蔡家教养好?。实际上呢?”大?舅舅也不高兴了。
余修礼过来拉住老婆,跟大?舅子说:“大?哥,我和嘉鸿这次约了好?多商场上的朋友商量为?国?内货物采买和运输事宜,家里不太?方便?,还是住酒店好?了。月娥和孩子们白天有空,去家里找大?嫂也一样的。”
大?舅舅拉长着脸看妹子,船已经靠岸了,他?说:“走吧!”
船靠岸,岸边停着一排小车,六个壮汉把行李给他?们放好?之后,分别坐在第一和最后一辆车里,叶应澜和余嘉鸿单独坐了一辆车。
车队开了出去,那个气派啊!
叶应澜上一次来香港还是妈妈死了之后,爷爷和奶奶亲自过来接她,那次在香港只是短暂停留,第二天就上船回星洲,而且也过去了十年。
她的记忆里维多利亚港里停泊着蒸汽轮船、帆船和渔船,但?是没这么多,那时马路上也没这么多人,香港给她的感觉是一个开埠的普通城市。
现在街市上各种?人都?多,一辆电车过来,她见一长队的人往里挤,等车子开过去,那辆电车车厢里好?像是人叠着人。
而路上衣衫褴褛连鞋子都?不穿的姐弟穿过他?们车头,边上也有长衫旗袍衣着体面的年轻男女。
她轻叹:“这么多人?”
“这几?天本来国?内就一直有人过来,那时候还好?,自从日本人打了北平和天津,人就往咱们这里挤,家里现在门都?不敢开,只要一开门,叫花子就拿着个碗伸到你?面前?。不给,看着可怜,给了,后面跟着一群。”司机呼出一口气,“不仅是叫花子多,有钱的来的也多,香港就那么点地方,肉和菜这些日子翻了几?倍了,这还算好?的,问题是淡水都?快供不上了。”
“这个城市本来不大?,一下子涌入的人太?多,承载不了。”余嘉鸿说。
“有钱的也是,现在港岛的地价是一天一个价,还有香港会的股票也炒翻了。赛马赌马的头奖奖金已经涨到了三百万英镑。上海过来好?多大?亨,钱多得花不完。”司机摇头,“这个有钱,真的吓人,金条是一箱子一箱子拿出来的。”
车子转进了鸿安大?酒店。
叶家在每个城市的百货公司只有规模大?小的差别,配置都?差不多,百货公司、餐厅、歌舞厅和大?剧院,还有酒店。上海那一家是最大?的,港城这一家只比武汉那一家大?了一点,比星洲和槟城的两家都?要小。
车子进了鸿安大?酒店,叶应澜下车,大?舅舅把他?们送进了酒店大?堂,跟大?太?太?说:“等下四?点左右再来接你?们去家里吃饭,你?大?嫂知道你?要来,准备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