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余家老太爷和那个年轻人走到了他们俩身边。
叶应澜感受到有人在注视她,她侧过头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眼。
虽然叶应澜不曾见过他,但是她已经猜出来他是谁了。余家长房长孙,余嘉鹏那十岁就被带到美国的堂兄。
书里他回到南洋后,就接手了家中的航运事务,为中国购买物资出力,后来滇缅公路缺司机和汽车维修人员,他为招募机工队伍而奔波,并且他作为领队带着他们奔赴云南。
战争结束,他辗转回到南洋,短短十多年间,不仅重振余家,还一举成为南洋首富,可惜天妒英才,他四十多岁就一病不起。
在描绘这个人的时候,说他是南洋少女心中的白月光,叶应澜不知道什么是白月光,大概就是很英俊很好看的意思。
看到他的真人,长相俊朗是其次,让人不能忽视的是那种沉静内敛却隐隐有光华的模样,她脑子里冒出一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叶应澜被他注视着,她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姑娘,此刻被一个年轻男子盯着看,而且还是新郎的堂兄,未免太无礼,她低头不与他对视。
脑子里却驱散不了那一双好似藏着千言万语的眸子。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一只修长白净的手将她手里红盖头抽走,温润醇厚的声音响起:“我娶你!”
不是?书里没有这个情节,而且他在书里不是终身未娶吗?
明明他说的这三个字无比荒谬,她发现自己喉咙口有什么哽住了,她不敢开口,她知道自己如果开口,会泣不成声。为什么她很难过很难过,却又有种说不上的欣喜?
她的头上被重新盖上了红盖头。
在场的人都以为余家商量下来,让新郎的堂兄代为拜堂,先圆了这个场面。
叶应澜被余嘉鸿的一句话冲击,脑子糊了片刻,此刻她也想明白了,余家不想错过吉时,想让余嘉鸿代为拜堂。
她绝不……
没等她出声,一个天旋地转,她居然被他打横抱起。
这下别说是观礼的乡民哗然,就是余家的宾客都忍不住议论纷纷,固然有新娘落地不踏土的习俗,可余家已经红毯铺地进喜堂。即便是穷人家大不了也麻袋铺地一个接一个转过去。这种新郎抱着新娘进屋十分罕有。而且这是新郎吗?这是新郎的堂兄,那大概就是绝无仅有了。所有人纳闷,弟媳妇被大伯子抱过了,还能成弟媳妇吗?
在喧闹中,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应澜,是我和你成亲。我娶你为妻,一生一世。”
这个声音让她即便是脑子清楚了,却无法挣扎……
余嘉鸿终于抱起了这个曾跟着他在炮火中穿梭的女子,这个风雨里用绳索拉着抛锚车辆前行的女子,这个在狂轰滥炸下开着卡车过油桶扎成的浮桥的女子。
她曾和他保持距离,不越雷池半步,也在挣扎过后,知道他任务艰险,给他一个拥抱,告诉他:“我等你归来,我们一起回家。”
只是他归来了,她却死在炮火中,滚入滔滔怒江中。
在她死后的一年里,他一次次地穿过她走过的那条路,直到一九四二年,缅甸仰光沦陷,在日军疯狂的轰炸下,那时他甚至希望自己被炸死了也好,至少尸骸能与她沉在一起。
后来惠通桥被炸,他辗转逃亡,战后回到南洋,家中早已是千疮百孔,济济一堂的家人,大多成了祠堂里的牌位,唯有稀稀拉拉的妇孺。
十多年白日里他忙于生意,夜里回想当年的点点滴滴。
那段日子他们时常食不果腹,她得了个芋头都要藏一半给他,等他拿到,发现芋头馊了。
他常想,她在怒江里那么多年有多冷,多寂寞?临死前他跟弟弟说出了遗愿,等国门开了,将他的骨灰带回国撒进怒江,他要得不多,能陪着她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垂怜?他睁开眼居然回到了她和余嘉鹏成亲的那一天。
他疯狂赶回家,就为了把她抢过来。
*
在满堂哗然中,余家老太爷指挥,余家大爷和大太太把余家二爷和二太太给替下。
宾客确认了,这是换新郎了!余家让长房长子娶叶家大小姐。
眼见着两人要拜堂,余嘉鹏从外面冲进来。
现在喜堂有两个新郎,一个新娘。
鼓乐声,瞬间停了下来,只余下房梁上燕子还在叽叽喳喳。
余嘉鹏见伯父伯母坐在了正位,两年未见的堂兄和新娘并排而立,他诧异地看着祖父:“阿公?”
余老太爷用拐杖敲了敲地板,板着一张脸:“去把衣衫换了,参加你哥的婚礼。”
余嘉鹏不可置信:“阿公,今天是我成婚。”
余嘉鸿扫了他一眼:“你知道今天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