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三哥。”她喊了一声。
四周都是人,也很吵,贺可甜以为他应该听不见,谁知他忽然低头看向她,“嗯?”
“谢谢你。”贺可甜冲他一笑。
施重海微微眯了眯眼睛。
嗯,果然很甜。
盛兴酒楼二楼,沈青找到了沈桐云所在的包厢,抬手敲门。
“滚!”回答他的,是沈桐云不善的怒斥声。
沈青一下子黑了脸,伸手推了开门。
“我不是让你滚了吗!”沈桐云怒气腾腾地瞪过来,看清来者是谁之后愣了一下,随即忿忿地甩过头去。
“你这是什么样子!”沈青黑着脸走到她面前。
沈桐云冷笑一声,指着楼下如流水一般流过的聘礼,“我在这里坐了一个时辰,陆家的聘礼还没有抬完,你就这么中意心头那颗朱砂痣,人家儿子成亲你恨不得把整个铺子都搬空!”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沈桐云被打得整张脸都偏了过去,她愣愣地扭过头看向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你打我?”
“清醒了吗?”沈青黑沉着脸看着她。
“你居然打我?!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动过我一根手指头,你现在居然打我?!”沈桐云又哭又笑,“所以那姓陆的其实是你的种吧!”
又是一巴掌。
沈桐云被打愣了,一时竟然噤了声,只眼泪不断地滚落下来。
“我再同你说一遍,金满楼从来都不是我们家的产业,我沈青不过是代为管理,充其量不过一个掌柜,你哪来的脸以东家小姐自居?还在正主面前洋洋得意?”沈青按捺住心头的不忍,沉声道。
他向来宠女儿,七娘看着严厉,其实却比他更宠,仿佛要将自己年轻时所吃过的苦都弥补在女儿身上,她抓着她习琴棋书画,学诗词歌赋,硬生生把她教成一个傲慢骄纵的千金小姐。
“不可能,我不信。”沈桐云咬牙切齿地道。
“你看着外面那些东西,觉得心疼,觉得属于你的东西被分薄了?”沈青指着外头那一抬抬经过的聘礼,盯着她问。
沈桐云咬牙不语。
“到现在还执迷不悟。”沈青叹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他看着沈桐云道:“你现在眼红着的这一抬抬声势浩大的聘礼不是过做给外人看的罢了。”
沈桐云一愣,随即眼中闪过欣喜和狐疑。
喜的是眼前这些东西不过是在人前晃一圈,可能最终还会回到金满楼的库房里,疑的是不知她爹的话可不可信,毕竟姓陆的那一家子来了铜锣镇之后,她爹就跟鬼迷了心窍似的……不过这些喜和疑最终都化成了不屑。
拿不是自己的东西来做脸面,真是令人鄙夷。
沈青多精明的一个人,哪里能看不出来沈桐云那些情绪的变化,正因为看出来,才更为失望,他抹了把脸,自嘲地笑了一声,“你以为这些聘礼很多?”
“不多吗?这可是铜锣镇头一份的聘礼了,做人不能太贪心。”沈桐云哼了一声,理直气壮地道。
“呵,当然不多,因为真正的聘礼已经送到朱家大小姐手中了。”沈青脸上透出几分讥嘲之色。
沈桐云愣了一下,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霍然起身,“真正的聘礼是什么?”
表情已有些不安。
“当然是金满楼的所有权。”沈青看着她,淡淡地道,“如今,金满楼已经记在了朱家大小姐名下,而我这个掌柜也当到头了。”
沈桐云的脸一下子青了,“爹你太过分了!”
“你是真的不信,还是不愿相信?”沈青忽然道。
沈桐云微微一僵。
“金满楼从来不是我的,也不可能是你的,不过是代为管理财物,却在正主面前以正主自居,还将财物视为己有,我已经无颜再留在金满楼了。”沈青说完,转身便要走。
“金满楼在我沈家手中二十多年,和当初那个无人问津的小铺子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如今他们说收回就收回,简直岂有此理!”沈桐云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冲着他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哭喊道:“你重情重义,却把我娘放在何处!她跟了你二十多年,最后却落得一个被人上门奚落的下场!你不但不为她讨回公道,竟然还将金满楼拱手送上!”
沈青脚下微微一顿,缓缓转过身来,看向自己的女儿。
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沈桐云被这个眼神吓到,讷讷地住了嘴。
“你娘是这样同你讲的?”沈青看着她,眼中一片清冷,“你一早知道金满楼是陆家的,却还做出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说出那些恬不知耻的话?”
沈桐云死死地咬住唇,面如火烧。
沈青“嗬”地冷笑一声,拂袖走了。
沈桐云怔怔地站在原地,心中忽然有些后怕。
刚刚爹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一间小包厢里的动静无人知晓,外头的热闹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