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声,顾无琢掌下的木板分崩离析。
他似是想开?口说话,但还没来得及道一个字,少年身?形晃了晃,一头往下栽倒。
“少主!”
“少主……”
惊呼声此起彼伏。
没有人喊他师兄。
其实,除了她以外,本就没人会?喊他师兄。就连那个称呼,也不过是他为了拉近距离,朝受伤的少女递出的树枝。
他对此心存内疚,总想着?待诸事平息,关?系再亲近些后,翻出来道个歉。
可他好?不容易除掉眼?前仇人,能?放下重担在阳光下与她相处,会?喊他师兄的人不在了。
时?梧闻扶住顾无琢,刚一探查他的灵力?,脸色骤变,急急去探他的腕脉。
顾无琢勉强撑住身?体,将手抽回,无声摆动,示意不用管他。
脸色苍白如纸,唇瓣鲜艳得几欲滴血。心情激荡之下,体内那不知?名的怪毒早就开?始蠢蠢欲动,但他仿佛无知?无觉,死死地盯着?林芷柔,想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
他手中捏着?信笺,已然看完里面的内容。手指发紧,信纸几乎被?捏皱。胸口像被?撕开?一个大口子,有风呼啸穿过,寒风如刀片,刮得伤口鲜血淋漓。
“她有说,她之后会?去哪吗?”
有没有人去接应她,有没有人去找她,有没有人能?救她。
“她说她是游魂,被?逼着?去讨好?洛雲尘,等到为我避开?死劫后,就会?离开?。入忘川河,接受惩罚。”
那即是。
彻彻底底的死亡。
顾无琢骤然落入苍茫空洞之中,只觉周身?一遍遍地发寒。他不是踏破虚空的神明,去不到阴曹地府,哪怕拼尽了全力?,都只是徒劳无功。
游魂,夺舍,这两个词并不陌生?。
她问过他,像是随口闲谈般,询问她生?魂夺舍,而?后被?迫离体后,结局会?如何。
她是问过他的。
而?他以为她不过是随口一言,完全没放在心上?,与她说,当坠入冥河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当时?,她笑盈盈的,认真听完顾无琢的介绍后,什么话也没说。仅仅是拖长音调,颇为俏皮地喊了声:“知?了。”
她接受了自己的终局,没有恐惧,也没有逃避,朝注定的死亡走去。
那句似是而?非的、永远没有回应的表白,成为她留下来的最后一段话。
她为什么不问他?天地之大,还留不住一个孤单的游魂吗?他当时?要是再多深入想想,多了解一下,说不定就不会?是如今的结果。
这何尝……
何尝不是他亲手掐灭了她最后的生?机。
素草堂陷入一片死寂,无人再敢说话。时?梧闻扶着?顾无琢,云月挡在林芷柔身?前,呼吸声和心跳声无限放大,清晰地响着?。
顾无琢开?口:“林、芷、柔。”
他强迫自己抬头,看向眼?前那个无辜的、被?莫名牵扯进事态中的人。乌黑的眼?珠转动,一错不错,死死盯着?她。内里情绪息止,淡漠如一滩死水。
喊过无数遍的称呼,是如此熟悉又陌生?。
“她替你考的文试与武试,并非你本人所?为,算不得数。云月会?为你定制考题,以此判断你是否能?前往内门。”
“先前,我动作失态,冒犯到你,还请见谅。”他一字一顿。
“但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我在你身?上?遗落了一样东西,需要拿回来。”
顾无琢伸手。
“那是一支花簪,上?面还有两只禽鸟。不知?道被?她放在了哪儿,可否为我寻来。”
林芷柔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她取下储物囊,从中选出了那枚闪动流光的花簪,双手呈上?去。
花朵鲜艳依旧,其上?雀鸟灵动非常。
顾无琢接过,握住掌中:“去吧。”
林芷柔:“少主,我……”
她欲言又止,似乎对顾无琢对她的安排感到疑惑。
“你是你,她是她。”顾无琢平静地说话,“她也不希望看到,我因为她的死迁怒与你,对你采取不公平的处置。”
他的手中还握着?信,名义上?是写给他的,可笑信中句句是旁人,无一字是有关?顾无琢。
她在信中反复强调,说自己才是那个夺舍的恶魂。顾无琢要是发现不对劲,千万别欺负芷柔姑娘。
寥寥数语,再无其他。
“我还有事要处理,先不奉陪了。”顾无琢轻抚花簪,面无表情地垂下长睫,将轮椅变动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