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从远处走来,盯白闻赋看了眼,匆匆而过,又停下步子,回头瞧着他:“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白闻赋看向他:“我送叶芸过来。”
陈毅恍然大悟,突然想了起来:“前些年我在展销会上见过你,你是不是教过叶芸英文?”
白闻赋回他:“教过一些。”
“那就对上了,她高考那届普遍英语成绩都不好,她算是拔尖的?。我问?她是不是学过,她说?从前跟着她先生学过一点,我一直当听岔了,原来确有其人。”
白闻赋的?嘴角微微上扬,凛冬散尽,大地回春,世界焕发新的?生机。
同学们商量着去聚餐,叶芸说?有事得先走,大家拉着她问?她有什么事。
她憋了半天,拗不过大伙儿的?盘问?,告诉他们,她要去结婚。
这个回答让大家颇为意外,震惊过后?一阵起哄,纷纷问?她新郎在哪,叶芸笑?着指了指楼外面。
于是叶芸在一堆人的?簇拥下走出大楼,这些天之骄子脸上洋溢着喜悦,热情地对白闻赋招手:“新郎官,有糖吃吗?”
白闻赋笑?着让鲁子去车上拿糖来分?给?大家,叶芸在起哄声中走向白闻赋,他勒住她的?腰,低下头给?了她一个吻:“恭喜毕业,白太太。”
“法?律层面上,还?不是。”
“法?律层面上,还?有一会就是了。”
白闻赋对她身后?的?同学们颔首道别,带着叶芸步入婚姻的?殿堂。
他们的?婚礼虽然没有邀请双方长辈,但?叶芸有二妹在身边,还?有那么多熟悉的?朋友和同事悉数到场送上祝福。
她对婚姻不再彷徨和懵懂,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从容,走向属于他们的?未来。
关于他们这场隆重的?婚礼,外界议论不断,一个年轻貌美的?女老板和一个带有传奇色彩富商之间的?故事,从相?识到结婚就用?了两个月,也有人说?一个月,更有甚者说?是一见钟情便确定了关系。各种各样?的?版本在这个地界上流传,成了生意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在这座日新月异的?城市里,他们是羡煞旁人的?新婚夫妻。那段见不得光的?关系早就淹没在时?光的?长河中,不再有人提及。
从此日出有盼,日落有念。
......
改革开放给?服装业注入了新的?活力。婚后?第二个月,叶芸受到陶主编邀请,前往鹏市文化宫观看服装作品展示会。这种服装设计和展示相?结合的?表演逐渐走入国人的?视野,在经贸会之后?,大受追捧。
就连国外的?《法?兰西?晚报》《巴黎人报》都相?继刊登了这些中国模特儿。叶芸作为服装从业者,有这样?的?机会自然要去见识一番。
白闻赋原本想陪同她前去,但?这次出行都是女士,稍有不便,叶芸便带上映安一同前往。
她们在鹏市待了三天,这次活动让叶芸开了眼界,也给?她打开了全新的?品牌思路。
在鹏市与?陶主编分?别后?,叶芸带着映安买了去往安城的?火车票,一路辗转寻到了张裁缝女儿的?住址。
本以为可以见到久别的?师父,跟她好好叙叙旧,聊聊叶茂如今的?发展和她在沪都的?生活,起码让张裁缝知道,她这些年一直没有荒废她教的?手艺。
然而见了张裁缝女儿才得知,张裁缝于前年春天与?世长辞,虽然遭受了一段时?间的?病痛折磨,但?走得很安逸。
最?后?那几年,张裁缝时?常跟女儿提起叶芸,很奇妙的?是,张裁缝的?女儿没有同叶芸碰过面,但?见到叶芸的?第一眼,便猜到了叶芸的?身份,就像是阔别已久的?老友,无端亲切。
叶芸听闻这个消息,难免哀伤,她提出想去张裁缝坟前祭扫,张裁缝的?女儿领她前去。
叶芸为张裁缝烧了些纸钱,跟她说?
了一会子话。临别时?,她从行李里拿出一幅亲手绣的?画交给?了张裁缝的?女儿,让她留个纪念,便带着映安重新返回火车站,买了下午回去的?车票。
张裁缝的?孙女中午从外头回来,看见自家桌子上放了个袋子,便打开来看了眼,竟然是幅精美的?刺绣,细腻的?针脚穿过织物?勾勒出一幅山水图,寓意师恩如山。
她拿起来细细端详,问?道:“妈,今天有人来吗?”
“你姥姥原来的?一个学徒。对了,你早上去寻店面,价格问?得怎么样?了?”
张裁缝孙女的?小脸垮了下来:“那个房东出的?价还?是高了点,要么问?叔叔家凑点?”
张裁缝女儿面露难色:“你婶婶那个人你也不是不知道......”
话没说?完,张裁缝孙女惊呼一声:“妈,怎么这么多钱?”
张裁缝女儿赶忙走了过来,画框的?后?面夹着一个厚厚的?信封,信封上写着一排字“感谢恩师当年的?援助,祝您和家人平安顺遂”。
......
叶芸和映安在火车站附近寻了家面店,对付着填饱肚子。
面端上来后?,叶芸拿起筷子将碗里的?肉都夹给?了映安。
映安望着叶芸碗里的?素面,不禁说?她:“你这两天怎么吃得这么少?”
“没胃口,看着就腻。”
映安担忧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回去给?白老板知道,我可要遭殃了,没把你照顾好,还?把你碗里的?肉吃光了。你千万别告诉白老板,他一不高兴,我看着都可怕。”
叶芸笑?道:“可怕什么,他又不会吃人。”
映安抹了抹脖子:“他会杀人。”
叶芸杏眼弯弯,笑?容明媚而温柔。
从面店出来,她们跟随人流走进站台。火车还?没进站,旅客陆陆续续围在站台边上候着。
她们身后?开往另一个方向的?列车即将出站,鸣笛声响起,叶芸顺着声音回过头去。
列车门关上的?刹那,她的?目光和坐在窗户边上的?一个男人蓦然撞上。男人穿着白色衬衫,头发梳到一边,端正的?五官看上去清俊孤拔,仿若初见。
火车开动的?瞬间,男人忽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急切地在包里翻找什么,又迅速低下头快如疾风地写了几笔。
车轱辘沿着铁轨缓缓向前,车窗渐行渐远,男人跨过座位向着后?半截车厢跑去。
快要消失的?身影再次跑进了叶芸的?视线里,他喘着气将手中的?纸按在玻璃窗上。
白纸上挥洒着三个字——对不起。
隔着车窗,他遥遥地望着她,直到再也看不见。
映安拍了拍叶芸:“火车来了,你看什么呢?”
叶芸收回视线,眼底的?浮光一掠而过。
“一个故人。”
列车向着相?反的?方向开进站,叶芸拿起行李,踏上归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