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和明阳他们的争执,也并没有争论个结果出来。很快,白道中人攻了过来,聆音没办法,跟前还带着一个病人,她自己的武功又跟开玩笑似的,相当于没有。明阳只能和圣女分开,护送聆音、并尚昏迷着的云莹转移阵地。
江岩则被望月说服,随望月一同迎难而上。
然后他们便发现,这次白道人,对江岩和望月的打击力度实在大。两人一路往北,围过来打杀他们的打着“替天行道”的白道弟子,蚂蚁一样络绎不绝。江岩几次想跟来杀他们的弟子解释,说愿意束手就擒、实在不必像现在这样非打即骂。然在前来讨伐他们的弟子中,以碧落谷为核心。大家表示不必讨论,江岩的信誉度已经没有了,杨望月,更是一介妖女,从来就没有信誉度可言,言要杀了他二人,才能挽回白道的损失。
言语沟通不能,就只能打了。
望月和江岩商量后,发现在此次讨伐他们的一行人中,云门似乎只是一个听令行事的,所占的话语权,基本没有。江岩对此愧疚无比,想来是因为他的缘故,云门损失惨重,在四大中,如今也是硬撑着场面,说话都没有以前算数了。
最明显的证明是,云门自然是希望活捉他二人回去,听到解释;但是别派弟子,在派中长辈的暗示下,都觉得夜长梦多,怕他们再出什么事,与魔教人联系,如此,不如杀了比较痛快。
现在的情况是,江岩二人想要见到云门的弟子,传个信,都千难万难。
白日两人杀了一路,晚上才躲开那些白道弟子,躲在山上树洞里歇息。望月打坐调息,睁开眼,看少年坐在洞口月色下,从背影看,衣衫破败,沾着血迹,形容几多萧索。
望月撑着下巴,心想一个大好少年,被逼到这个地步,实在可怜。
江岩没有回头,就知望月已经醒来。他开口,“杨姑娘,你说,江湖世界,原来是这个样子吗?”
望月顿一下,没动,也没说话。
江岩也不需要她说话。少年抬头看月亮,看月光清寒,想到以前在山上的日子,再想到现今过街老鼠一样,连想见到派中长辈,都变得那么艰难。江岩只是需要有个人听他说话而已,“我以前在山中,长老们都说,正道弟子,以除恶扬善、行侠仗义,维护天下安定为己任。不得恃强凌弱,不得为非作歹,不得好坏不分。长老们天天教,月月讲,年年说……可是现在,我觉得完全不是这样。”
望月眨了眨眼,想听听江岩要说些什么。
她听少年轻声,“碧落谷的路萱萱杀了莹儿,碧落谷却维护路萱萱,将杀人罪名按到我头上。”
“我想救莹儿,于是跟你下山找魔教的水堂主求医。明明正道也在跟魔教和解,不光是云门,他们也得了不少利益。但是他们听到我找水堂主,第一反应,仍然是我要投靠魔教,要为祸苍生。”
“水堂主救人方式不妥,可她毕竟救了莹儿。她没有要我任何回报,也没有要我苦苦哀求,她就答应了救人。这和我以前听说的魔教,是不一样的……但是杨姑娘你也不一样。你应该在魔教中地位很高吧?但我也没见你乱杀无辜,也没见你处处与人过不去。但是大家都那样说魔教,我便也信了。”
“路萱萱不该用那种方式惨死,但是她本来也该死。平心而论,我为救人,水堂主也为救人。路萱萱本就欠莹儿的,她应该偿还……我只觉得自己对不住门派的教诲,却至今不后悔,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再千千万万次选择,我还会这么选。”
“我的错,是对正道弟子下杀手吧?我是不得已……然谁又知道我的不得已呢。我最终,成为了云门叛徒,被天下人唾弃,成为人人锄奸杀寇的对象。碧落谷的人,索性把一切推到我身上。人也是我杀的,错也是我犯的。只有他们很正义,他们锄奸卫道,才是好人。”
江岩手盖住脸,“杨姑娘,这才是真正的江湖啊。我曾经很想走进来,进来后,却又想走出去……现在,我已经出不去了。”
“杨姑娘,正道是什么样的正道,邪道又是什么样的邪道?我为什么看不懂了呢?”
望月在他说话时,已经起身,向洞口走来。
江岩的烦恼,在她十岁左右的时候,她也有过。她疑惑为什么魔教是邪道,为什么自己成长的地方,被人那样不齿。
后来,她也就不想了。
江湖就是这个江湖,从来都是这样的。
望月走到江岩身后,她手搭在少年肩上,沉默了许久。
除了对杨清,望月对别人,并没有那么多话。她本来就不喜欢跟人交心,本来就非常自我,她喜欢看千奇百怪的人与人生,她却并不喜欢对别人的人生发表意见。连劝诫,开解,她都懒得开口。
但是对江岩和云莹,望月已经破了好几次规。
她以前,数次跟江岩和云莹说过,你们这样会吃亏的,江湖世界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这两个人,并不把江湖人想象成非黑即白的世界,然而他们却想象成了人人都有不得已、本心都善的世界。
为什么江岩和云莹都对魔教人不排斥呢?
因为觉得魔教也是好的啊,大家立场不同而已。
这种话,望月可以说,因为她知道魔教的本性是什么样的。但是江岩和云莹说,就显得天真而可爱。
望月也和杨清讨论过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