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岁月悠远,青竹幽深,黄叶郁郁。山林秀净,在一片烟雾笼罩中,顺着布着青苔的小径一路往深,漫山遍野都是鸟鸣声涌动而来。头顶时而有深深浅浅的叶子飘落在肩,在发,轻轻一拂,招招摇摇,晃晃悠悠,在往下落去。而仰起头看,遍布的绿野,高耸的林木,而那想要寻找的阁楼,还在云深不知处中。
望月爬山爬得心烦,跟身边下属说,“养伤养的这么远,聆音是打算问道成仙?”
一群属下安静地赶山路,无人应答,抬起头,看到女子在碧绿阴影中,明媚如光。
这是二十一岁时的圣女望月。
她着紫衫素裙,长发梳成挽月髻,滴翠额饰盖着,乌黑浓密中,又娇艳欲滴。站在山间小径,女子身形纤细,肩膀窄小,穿着又有江湖儿女的简练,又有身为女子的娇美。她的面庞如玉,眼眸像冰啄一般的青黑明亮,惯常噙笑,此时微微眯起仰望,波撇秀颖,仰之动人。
圣女望月真是一个明艳如花的女子,这么美丽的女子,却得不到想到的男人。想来也是命数。
那一年,是水堂主聆音练武出了岔子,便搬来圣教的一处后山上养病。圣女忙完手中的事,便专程来送慰问,询问一番水堂主的身体状况。
在这处名唤“碧山”的山间,在隐藏其中的山庄阁楼里,望月第一次遇到了那个叫山秀的青年。
山清水秀,水清山秀。
细细想来,杨清的化名,也是源于此了。
下属去通报水堂主,圣女望月看到阁楼的一间偏殿没有关门,就走了过去。她站在门口,阳光从窗的另一边投过来,让她看到坐在阳光中的青年。也许是那时的光太亮,太刺眼,望月眯着眼,只看到一大团的亮白光影中,青年坐姿如松。
他坐在桌案前写东西,笔墨纸砚,一堆书册,全摆在他面前。
他戴着面具,穿劲身黑衣镶金丝。在流光中,望月看到他袖上的金色暗纹,暗纹顶出,他握着长毫的手又是修长,又是骨节漂亮。面具盖住了他的脸,却盖不住他周身优雅清贵的气质。
刚一个侧影,便觉得好看。
望月在门口站着,才对刺目阳光看顺眼,那边坐着写东西的青年,就放下笔,站了起来,走过来,对她行礼问候。
望月这次看到,黑金衣料,衬得他的身形也是秀颀清逸,端和华美。
素来知道水堂主聆音喜欢收集美男,望月却一直对此敬而远之。她觉聆音荤素不忌,收集的美男往往只有皮相,没有内涵。这样的男人,根本经不起欣赏。圣女望月往往只看一眼,就会没有兴趣地移开视线。
但是这一次,这个走过来的面具青年,还没有看到他的脸,望月就被他的身形气质惊艳了一把。
她问,“你叫什么?”
青年抬起面具,摇了摇头。
她再问,“哑巴?”
青年迟疑了一下,点头。
“为什么戴面具?”
“……”
“哦,忘了你哑巴了。你毁容了,怕吓到人?”望月自行给出解释。
青年默认。
望月看着他的目光,就有点同情了,“你、你是被聆音发配过来干重活的吧?你毁了容,在她眼里,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青年继续默认。
望月一时唏嘘,觉得这样的绝色,即便没有脸,被聆音随意丢出来,也是暴殄天物。她难得动了恻隐之身,再次见到聆音时,便问起这个青年,说,“你若是觉得他无用,把他给我吧。我来重新安排他。”
她这样说的时候,面具青年就立在同一间房中,她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并没有避讳。
水堂主怔了一怔,往她身后的人身上看了一看,似笑非笑,“圣女大人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才见了一面?”
望月随口道,“只是可惜他怀才不遇罢了。移情别恋这种话你莫要胡说,我可是励志要嫁给杨清的。”
这时候,距离她第一次遇到云门杨清,才过了不到一年。正是圣女望月情思寄托最为深重的时期。
她觉身后目光盯着自己,也许是被人看多了,望月并没有放在心上。
就是一个看得过去的毁容男子而已。水堂主拒绝,说他在手下处理事务很好、有大用后,望月也没有太纠结,问了几句聆音的身体状况,询问她什么时候能回去圣教,就把这次偶遇丢去脑后了。
在望月残缺的记忆中,勉强能拉出来的,是在水堂主下山后,自己便时常能遇到这位面具青年了。
水堂主荒唐,素来不喜处理自己手中的事务。她一直在寻找能帮自己做事的人,但如果有这种人在,为什么是她当堂主,而不是人家当堂主吗?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完美解放水堂主,让水堂主不用操心自己手中的琐事,琐事就已经处理得漂漂亮亮,让她一点心不用操。
面具青年大约就是水堂主一直找的这个人。
聆音见猎心喜,即使这个人日日戴着面具,她也用的很放心。水堂主被解放出来后,常与圣女望月打交道的,就是面具青年了。
望月常能碰到他。
或是偶遇,或是面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