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昀端着半碗粥,朝亦泠笑了笑。
“你问我怎么办?我没关系啊。”
“我就随便喝喝西北风啊,不用担心我啊。”
因为亦昀的话,亦泠一整日都陷在愧疚中。
都怪她?对他太好了,才让他失去了自力更生的本领。
所以到了下午,亦泠带着浓浓的愧疚感,送了他一本《厨艺速成大法》。
然后放心地去了赤丘城西的炮肉店。
亦泠来得早,店里还没什么客人,只有老板一个人在忙活。
见有人进来,老板招呼道:“客官里边请,就您一位吗?”
“两位。”
亦泠环顾四周,挑选着座位。
所谓炮肉,乃是把食物用湿泥或者草帘包裹起来,置于火中烧烤。
这家店也?不大,厅里放了六七张桌子?,后面就是炮炙食物的火炉。
亦泠随便挑了张桌子?坐下,点?了几个菜。
不一会?儿,老板端来了一碟糕点?放在亦泠面前。
“我没有要这个。”
亦泠看向老板,“您弄错了。”
“没弄错。”
许是因为在炉子?前待久了,老板的脸被熏得发黑发红,还有些炭灰。
笑起来的时?候,一口白牙格外?明显,“你是岐黄堂的掌柜吧?我去抓药的时?候见过你,这个送给你吃。”
“这怎么好意思。”
亦泠说,“等?下一起给您算钱。”
“不用,送给你吃。”
老板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然后递上一双筷子?,“你可是我们这儿的大才女,能写字能算账,我还指望我女儿以后也?像你一样?,来给我当?个掌柜,省得我只会?在墙上画竖条记账。”
看着面前的糕点?,亦泠说:“那以后您若是有空,把女儿带到我店里,我教她?。”
“好勒!”
老板想着今日这顿得请亦泠了,连忙转头继续去炉灶边忙活。
店里很?安静,只有火炉里的辟啪声。
亦泠一个人坐着,也?没急着吃老板送的糕点?,想着等?谢衡之来了再动筷子?。
百无聊赖时?,她?掏出了藏在袖口里的平安符。
已经好几日了,还没给谢衡之。
不如今天就塞给他吧,好歹花了五文钱呢,总不能浪费了……
哎,不过等?下要怎么给他?
万一他又追问个没完呢?
亦泠正愁着,外?面突然响起了马蹄声。
她?以为是谢衡之来了,立刻抬起了头,双眼亮晶晶的。
可是紧接着,在马蹄声越来越近时?,亦泠脸色倏然一变。
这急促而又杂乱的马蹄声……
没等?她?回过神,外?头已经此起彼伏响起了惊呼嚷叫。
“快!快关门?!”
随着老板的一声大喊,亦泠腾得一下站了起来,下意识和老板冲向门?边,将铺板一块块框进门?框凹槽。
这些事情亦泠在岐黄堂也?常做,动起手来驾轻就熟。
可是听着外?面的呼喊和短兵相接的声音,亦泠和老板的手都有些抖,在这热烘烘的店里,他们后背冷汗涔涔。
这才十月,北犹人怎么就敢来了?!
没事的没事的……谢衡之就快要来了,只要他们把门?锁好——
刚上了门?闩,铺板就被外?面的北犹人用力捶打了起来。
在野蛮的北犹人面前,这些木门?根本不堪一击。
眼看着门?就快被锤破了,老板突然扭头对亦泠说:“他们不过要些物件,我来应付,你快躲起来,炉灶后面有一间屋子?!”
否则被北犹人看见还有一个女子?,就不只是抢东西了。
亦泠明白老板的意思,转头跑向那间屋子?的时?候,顺手从炉灶上薅了一把泥灰,胡乱地抹在自己脸上。
-
这群北犹人的出现如同疾风暴雨,沿路烧杀抢掠,却突然在某一处没了动静。
远在一里路外?,谢衡之和刀雨利春就感知?到了混乱。
谢衡之一个眼神,刀雨立刻打马掉头疾驰回北营。
他则带着利春策马循着浓烟继续往前。
待马蹄踏进这条街道,只见到零星的人家户和商家紧闭着门?,其他店铺门?扉残破,货物七零八落,满地都是被丢弃的杂物。
平日里这片百姓聚居的地方,此时?一片狼藉,空气?里还漂浮着股股呛人的浓烟。
在这满目疮痍中,利春看见谢衡之煞白的脸色,说道:“大人,夫人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两年多了,肯定知?道如何应对的。”
话未说完,就见谢衡之循着浓烟的方向扬鞭而去。
北犹人所过之处虽满地狼藉,却唯独此店起了熊熊大火。
黑色浓烟弥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内里的燃烧声不绝于耳,而火舌还在疯狂地从门?内窜出。
在店外?不远处,三三两两百姓正端着水盆试图浇灭蔓延出来的火势,而更多的人则围着店外?不远处的一具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趴在尸体旁边嚎啕大哭。
“怎么回事?”
利春勒马问道。
围观的百姓看了眼谢衡之的利春,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但看其穿着和马匹,立刻如实?回答。
“刚刚北犹人来了!”
“也?不知?道他们在这家店里做了什么,突然就炸起来了。”
“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老板都被炸成这副模样?了……”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谢衡之则张望着四周,寻找亦泠的身影。
街道一片狼藉,人们几乎都聚集到了此处,唯独不见亦泠。
“你们可有看见一个二十二三岁,约莫五尺个头的女子??”
围观的百姓面面相觑,只有一人明白了谢衡之在问谁。
“你是说岐黄堂的掌柜吗?半个时?辰前看见她?经过了,后面就没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