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匆匆往庭院走去。
却见?淡淡的余晖下,亦泠竟还?蹲在那里煎药,连她的婢女也在忙前忙后?。
四下人来人往,僧人们一趟又一趟地端走煎好的汤药。
没人有时间在意这个?蹲在炉子边煎药的女人是谁,也没人有心思过问。
只有孟青云盯着她看了许久。
感觉到孟青云的目光,亦泠回过头?朝她笑了笑,又指指身前的炉子,表示自己?看火看得很好。
杂乱灰败的寺庙庭院里,孟青云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的笑意,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可是她在心里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出这股熟悉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最后?也只是朝她笑着福了福身,随即走到檐下的小桌旁,执笔写药方。
寺庙的庭院里虽忙碌,却井然有序。
孟青云心中安定,思忖着更?为温和的方子,以调理年迈者服下解药后?的不适,
只是刚落笔写了两个?字,一道阴影就压到了她的药方上。
孟青云猛然回头?,见?谢衡之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
他身上穿着常服,手里还?拎着一小包糕点,看着应该是来接亦泠的。
可是他却没有出声,反倒走向了孟青云。
而且他的目光……孟青云心底莫名一沉。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也忘了行礼。
谢衡之没有急着说什么,而是转头?静静地看着在庭院里专心致志煎药的亦泠。
随后?淡笑着,轻声问道:“孟大?夫学医多少年了?”
孟青云的双手还?没比画出数字,又听见?他问:“师从何人?生平去过哪些地方?”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可孟青云明白,他绝不是随口一问。
三个?简单的问题,是要她把自己?的底细都交代?出来。
分明瘟疫之事?已经解决了,孟青云不知谢衡之为何突然要探她的底。
不过她向来磊落,也老实。
谢衡之问了,她便提笔,将自己?的家世、学医经历以及这二?十年的坐馆当差资历全都简明扼要地写了下来。
满满一页纸,谢衡之接过后?,扫视一眼,便折叠着放入自己?袖中。
而庭院里的亦泠完全没有注意到谢衡之的出现。
她认真地看着火,观察着汤药的沸腾程度,怕自己?掌握不好火候。
一个?小女孩跑过来端药,见?还?没好,便蹲在亦泠旁边一起等。
这个?小女孩是县衙一个?小吏的女儿,来帮了一天的忙,和亦泠已经说过好几回话。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捧脸看了看亦泠,突然说:“姐姐,我给你?算命吧。”
“你?还?会算命?”
亦泠觉得好笑,逗着她玩儿,“怎么算啊?”
小女孩说:“姐姐你?把手给我。”
亦泠笑着递了一只手过去,小女孩一根根地观察她的指腹,嘴里数着“一、二?、三……”
然后?又要看另一只手。
“四、五、六、七!”小女孩惊呼道,“哇!姐姐你?以后?会生七个?孩子!”
亦泠:“……”
没说是算这种命。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可惜了,姐姐是寡妇。”
小女孩瞪大?眼睛:“啊?姐姐你?夫君去世了吗?”
亦泠刚想笑,便感觉头?上似乎压了一道阴影。
还?没来得及回头?,谢衡之的声音已经落了下来。
“暂时还?没有。”
亦泠:“……”
她慢吞吞地起身,假笑着说:“你?怎么来了?”
“真当自己?是寡妇,没人管你?回不回家?”
说罢,谢衡之转身便走。
“小气。”
亦泠盯着他的背影悄悄嘀咕了声,才迈腿跟上。
斜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青石板上交错晃动。
亦泠偷偷瞥了他好几眼,确定他没什么异样,才看向他手里拎的东西。
“给我买的糕点?”
“给我自己?买的。”
“那我帮你?尝尝?”
“将死之人的东西你?也要抢?”
“……你?真的好小气哦!”
话音刚落,一整包糕点便被塞到了亦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