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嬷嬷根本不想提起这些,但是亦泠都问了,她也无?法隐瞒。
瞧了瞧附近没什么人,她小?声说:“这就是夫人您当初要和那?个?胡拔人私奔时连夜逃跑受的伤啊!”
亦泠:“……?”
坏了!
她拔腿就追。
但不知谢衡之这人是会飞还是怎么的,等亦泠赶回?林枫院里,早就不见人影。
她仓皇环顾四周一圈,上?气还没接上?下气,又奔著书房去?。
平日里这种时候,若非有?什么要紧事,谢府里下人们也尽数歇息了。
此时刀雨却肃穆地站在书房外,身后窗棂透着明亮灯光,隐约可见谢衡之的身影。
亦泠径直走?过去?,抬手就想推开?书房的门。
往常总是恭而有?礼的刀雨却一把拦住她,说道:“夫人,大?人不让任何人进去?。”
亦泠没管刀雨,还想上?前?推门。
结果刀雨干脆挡在了门口,说道:“夫人,您别为难奴婢。”
“你——”
亦泠知道刀雨也只是听令行事,便转而说道:“那?你进去?告诉他我要见他!”
刀雨紧抿着唇摇头,眼睛里传达的拒绝很坚定?。
“夫人,夜深了,您先回?去?歇着吧。”
若是换了旁人阻拦,亦泠或许还可以置之不理?。
可刀雨名义上?是婢女,实际和利春同为谢衡之的心腹,她的态度就代表着谢衡之的态度。
她就像铜墙铁壁挡在亦泠面前?,毫不留情,可见谢衡之是铁了心不想见亦泠。
对视片刻后,亦泠终是败下阵来。
她不再和刀雨较劲,只是扭头看向书房的窗户。
里头点着灯,透过窗户的身影可见谢衡之走?向博古架,拿了个?什么东西,接着坐到了书案上?。
这么近的距离,他显然能听到外头的动静,但还是从容不迫地做着自己?的事,平静得像是无?事发生。
亦泠急促的呼吸逐渐平息下来,望着他的身影,鼻尖忽然酸酸的,一股涓细热意猝不及防涌入了她的眼眶。
明明这些发展都在意料之中,却不知为何,亦泠还是委屈得想掉眼泪。
她在书房外站了许久,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偏在这时候,谢衡之起身朝窗边走?来。
亦泠眼巴巴地再次走?上?前?。
“谢——”
可她刚开?了口,却见窗边那?道黑影抬手揭开?纱罩,熄了烛火。
灯灭了。
整个?书房黑了下来,再看不见谢衡之的身影。
恰逢一股寒风吹来,亦泠倏然打了个?寒战。
什么委屈与憋闷全都消散,只剩眼前?一片黑漆漆的绝望。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发展至此,从来不在她的控制中。
商氏和呼延祈的过往如假包换,谢衡之都知道。
如今呼延祈还羞辱到谢衡之脸上?来了,他没理?由吃这个?亏。
当他灭了灯的那?一刻,亦泠便确定?他的态度了。
太多被抛弃的经历早在亦泠心中生了根,这种时候,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整个?人都被那?些熟悉的绝望包裹着。
在她什么都没做错的时候,她的亲生父母尚会选择抛弃她。
何况现?在于谢衡之而言,“她”的所作所为全是奇耻大?辱。
再者?,圣上?还许了他泼天的富贵。
亦泠一步步朝后退,最后看了漆黑的书房一眼,毅然决然地往寝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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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林枫院虽然安静,却并不平静。
天凝地闭的时节,无?论是书房还是寝居都没有?任何动静,两边的下人们也互不知情,不知主子们究竟在做什么。
虽说往日他们两个?也时不时闹情绪,但这一回?,人人都看得出情况不一样。
里里外外都万籁俱寂,谢衡之的思绪却并没有?因此而清晰。
他分明都知道的。
在迎娶商亦泠之前?,他就知道有?这么一个?男人的存在。
成婚之后,商亦泠成天以泪洗面,思念成疾,他也都看在眼里,却从未放在心上?。
毕竟他毫不在意自己?这个?小?师妹究竟爱着哪个?男人。
可是有?些事情好像在悄然中发生了变化。
她落水之后性情大?变,谢衡之看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竟会无?可抑制地在意那?些过去?。
洗手与他做羹汤,亲手缝制新衣,为他挽发冠绣香囊,桩桩件件,都像刺扎在他心里。
甚至,她手臂上?那?道疤痕明明白白地昭示着她曾经为了和那?个?男人私奔做出了多大?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