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温和的声音落下来,却让亦泠觉得浑身?平白凉了些,“孤多年?前便听闻商家女儿才貌出众,乃我大梁最出色的女子,无人?能比。如今一看,确实所言不虚。”
亦泠佯装乖巧地起身?,趁机偷瞄了太后一眼。
不巧太后也正垂眼看着她?,两人?目光一对上?,亦泠的眸子里立刻就露了馅儿。
忽然有些庆幸自个儿刚刚没有虚张声势。
要和这样的天潢贵胄做博弈,亦泠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
“太后娘娘谬赞了。”
落座后,亦泠垂首敛目,恭敬大方?。
但有的人?看似端庄得体?,实际上?脑子里已经开启了天人?大战。
强硬的气魄一开局就破了,如今要怎么拒绝太后?
若是太后以身?份压制,她?有胆子反抗吗??
早知道就听谢衡之的话,待在府里不来了。
亦泠这边惊惶失措,太后却不慌不忙,正事儿一句没提,反倒拉着亦泠话了好一会儿家常。
先是问她?习不习惯上?京的水土,又关心她?家里长辈身?体?可好。
接着还?带着她?走到池边看了好一会儿奇景,最后才拉着她?的手,总算说到了主题。
“你是江州人?,平日里又醉心诗文,想来是没有工夫应付家事的。”
“谢卿家中只有一个寡母和幼妹,身?体?上?又各有不便,要你一人?照应也是辛苦。”
太后顿了顿,观察着亦泠的神色。
见她?目光闪烁,像是没明白她?的意?思,只好把话说明白。
“孤身?边有个能干得力的丫头,能识字也会伺候人?。你若看得上?眼,就带回府去,平时?给?你打?打?下手,也能帮忙伺候伺候谢卿。”
说完这些,太后身?后便走出了一名女子。
亦泠却垂着脑袋,嘴角抿得紧紧的,眼珠子一个劲儿地转。
太后心想,看来她?是听懂了,心里急得跟什么似的,却又蹦不出两个字儿。
名震天下的才女,也不过如此。
太后原本还?准备了许多说辞以免被反将一军,看来是她?多虑了。
不过虽然稳操胜券,但迟迟等不到亦泠回应,太后还?是有些不耐烦。
“孤知道你们新婚燕尔,不过身?边早晚是需要人?帮忙的,你……”
话没说完,太后见亦泠终于抬起头,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又等了片刻,亦泠还?是没说话,嘴巴却张了张,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四目相对,半晌都等不到她?的下文。
太后忍无可忍,卸下了慈祥的面?具,皱眉道:“你有话就说。”
亦泠还?是没立刻开口,转动?着眼眸小心翼翼地打?量一番四周,才抬手捂着嘴鼻,遮遮掩掩地说:“也不是臣妇不愿,实在是……夫君他力不从?心。”
太后没太听清楚:“什么?”
“哎,夫君他平日日理万机,似乎把精力都耗在国事上?了。”
亦泠叹了口气,难掩窘色,“所以他每晚回家都很累,无力其他。”
“谢卿他为国操劳,确实是辛苦了。”
太后亲热地握住亦泠的手,顺着她?的话说道,“正是如此,才更该多一两个得力的人?去……”
说到一半,话音突止。
看着亦泠羞愤的眼神,她?终于回过味儿来。
太后:“啊。”
亦泠又飞速掠了太后一眼,一个字都不愿多说的样子。
太后:“你们……”
亦泠:“我们每晚写写诗,作作赋,早早便歇息了……”
太后不说话了。
半晌,她?朝亦泠递去眼神:是孤想的那个意?思吗?
亦泠:“嗯……”
现场的沉默惊天动?地。
两人?相对无言的画面?不知凝固了多久,太后猛然撤开自己的手,往回退了两步,还?险些没站稳。
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识过。
只是这话从?谢衡之的妻子嘴里说出来,只言片语就传递了太多的信息。
尴尬之余,太后一时?间也想不到要怎么强人?所难了。
她?定?了定?神,勉强笑道:“那、那你便先回去照顾谢卿吧。”
亦泠松了口气,立刻起身?行礼。
“那臣妇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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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要下雪的前兆,今日的天格外阴沉。
刚至午时?,厚重的云层似要压到头顶上?了,行人?的脚步都比往常慢一些,谢衡之却回来得特别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