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会又要躺上一个月吧?
那样就算能活着,离魔怔也不远了。
亦泠绝望地等了许久。
就在她以为自己再也醒不来的时候,谢衡之回来了。
天色已晚,下人们轻手轻脚地服侍他更衣洗漱,耳边只有清水搅动的声音。
也不知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还是他们本身就不聒噪,总之,这间屋子安静得过分,让谢衡之的一呼一吸都像在亦泠耳边似的。
不多时,谢衡之换上了寝衣,朝床榻走来。
他的脚步很轻,可每一步靠近,都有一股凌人气势在逼近。
亦泠明显感觉到他的靠近,立即往床角缩过去——
诶?又能动了?
她懵了一瞬,立刻撑着双臂坐了起来。
“醒了?”
谢衡之听到动静,一面说着,一面掀开了帘帐,“大夫说你只是身体亏虚,多歇息便好了。”
没了朦胧的帘帐,他的轮廓变得清晰利落。
如玉的脸庞,星目熠熠,嘴角似乎总是浅浅勾着,似乎在笑,笑意却永远不达眼底。
亦泠继续往角落蜷缩,手指紧紧揪着被褥,满眼警惕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谢衡之根本没在意亦泠的神情。
他似是累了,脸上带着几分倦意,顺势坐到了床沿。
属于谢衡之的气息与体温顺着被褥蔓延向亦泠。
不屈于反贼。
自刎。
想到亦昀的说辞,此刻的亦泠扭头看着谢衡之,耳边仿佛有千万道声音在叫嚣着让她手刃仇人。
在这间屋子里,她若想要谢衡之的性命,只有一步之遥。
比如那花瓶,砸碎了就可以割破谢衡之的喉咙。
还有一旁的火剪,烧得正红。就算不能致命也会让他生不如死。
案几上还有一方砚台,是实心的石头,要是用力砸上去,那还不砸个头破血流,脑浆四溅?
……
亦泠想得入神了,不禁被血腥的场面震慑得头皮发麻,却又浑身舒适,好像她真的已经杀了谢衡之似的。
但一低头,人家已经雍容淡定地躺了下来,根本没察觉自己老婆满心想着怎么取他狗命。
“我从雍凉给你带回了一些小玩意儿,你稍后看看喜不喜欢。”
“……”
亦泠是怎么都没想到,谢衡之竟然是一个这么体贴的人。
她冷冷笑着,咬牙切齿问:“你去雍凉平乱,竟还想着带些礼物回来?”
谢衡之神情浅淡,语气更是轻描淡写:“这一趟轻松,没那么忙。”
是啊……
谢大人领三万精兵犁庭扫穴,不费吹灰之力便剿灭了反贼,有什么可忙碌的呢?
“我听说——”亦泠极力稳住情绪,紧紧盯着谢衡之问道,“反贼在庆阳抓了人质,她如何了?”
谢衡之闻言,抬起了眼。
“哪个人质?”
烛火半明半暗,垂落的帘帐隔绝了夜里的风。
亦泠久久地看着谢衡之,神色变了又变,对面的男人却依然一脸坦然。
“哦,她啊。”
不咸不淡的声音又落了下来,“死了。”
死了。
死了。
轻飘飘一句“死了”。
亦泠后背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透彻的凉意瞬息间席卷了她全身。
“怎么死的?”
可谢衡之没有立刻回答。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亦泠泰然合眼。
“自刎。”
极轻的声音,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便安然地睡了过去,呼吸绵长又平稳。
而亦泠,满腔的腾腾怒火再也压制不住。
真是好一个阴狠虚伪的男人。
现在就杀了他!
管他什么自身难不难保,管他什么引火烧身,现在就必须杀了他!
亦泠抬手薅着自己的头发,发现上面什么饰物都没有,于是颤抖着爬下了床。
期间她碰到了谢衡之的手臂,但他没有一丝反应,睡得很沉。
屋子里烛火昏暗,几乎看不清事物。亦泠一路摸索着走到了镜台前,手指桌面探摸半晌,摸到了一只木雕簪子。
这就是谢衡之从庆阳带回来的小玩意儿之一,摆在那里还没来得及收进妆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