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起往事,心中又升起一些感慨——原本北臷人仗着擅长?下毒,对武学一道便不大上心,等到虫巢被毁后,反而陆陆续续培育出了不少高手,显示出了不与大夏对抗到底绝不罢休的顽强生命力。
朝轻岫:“原来如此,多谢司徒大人指教,朝某一定小心。”她抬头看了这位朝廷柱石一眼,拱手道别。
当?然为保万全,在出发之前,朝轻岫将?第三份圣旨放在了防水防盗窃的系统空间当?中,然后知会傅和之一声?,让他安排人手,准备配合自?己一块突围。
两岸的叛军远远看见,龙船上忽然齐刷刷放下数十艘小船,那些小船同时?往四面八方疾冲,似乎想要夺路而逃。
岸上叛军首领一挥手,立刻万箭齐发,须臾间,箭矢已将?小船扎成刺猬,可船只却?还在向前移动。
叛军统领眉头一皱,顿时?反应过来,立刻改变策略:“水里有人,向水中放箭!”
新一轮箭雨下去后,河面下终于冒出一股股鲜血。
此时?此刻,白昼与夜晚的交界线已被模糊,天幕仿佛泼了墨一般黯淡下去,所有人头顶都仿佛笼罩着一张黑色的、无边无际的巨网。
朝轻岫出发前先披了件更方便掩人耳目的深色衣裳,在小船出发的同时?,一个纵身就没入水中,并立刻往深处潜去。
她越潜越深,原本还能看到岸上的火光,但那些火光很快就模糊了,变成一团团跳动的橘色光团。
光线昏濛的同时?,原本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也变得朦胧起来,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安静了,朝轻岫手臂划动,带着自?己往前方游动。
周围到处都是水草与泥沙。
水草勾住朝轻岫的身躯,热情?地挽留着新来的客人,好奇的游鱼向她靠近,然后又仿佛受到惊吓般倏然离开。
朝轻岫仰首往上方眺望,瞧见一股股红色的血液与河水相交融,那些披着甲胄的躯体没有上浮,而是被身上的金属拖曳着缓缓沉到了河底。
死去士卒静静地躺在河底,他们长?长?的头发也像黑色的水草那样,开始随着水波飘动。
一道人影轻盈地自?前方游来,那人穿着淡青色的外衫,乍看便给人一种少侠的感觉。
李归弦找到朝轻岫后,向她一点头,然后伸手托着她的手臂。
朝轻岫抬起眼,正好瞥见了李归弦的侧脸。
方才?她跑到皇帝面前护驾,李归弦则留在外面,防备孙侞近另派高手前来行刺。
在这片昏暗的、满是水藻与浮游生物的河水中,李归弦的神情?竟显得有些沉静,被河水一衬,竟有些像泛着柔绿的大理石。
为了阻止龙船移动,河道前后都布置了铁网,远远看见铁网时?,李归弦放缓速度,将?自?己藏着的“争天”递到朝轻岫的手中。
朝轻岫接过长?剑,剑光一闪,铁网上顿时?洞穿了一个足够两人穿过的轮廓,然后自?其?中轻轻松松游了出去。
两人内功都不错,屏息的时?间也长?,等朝轻岫第一次浮起来换气时?,距离龙船已经有三里之遥。
眼看周围已经没什么叛军的踪影,朝轻岫便直接游上了岸,然后运功将?湿衣服蒸干。
——虽说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蒸干衣裳有点耗费内力,但在需要隐蔽行动的情?况下穿着湿衣服到处跑路,也挺容易暴露行踪。
李归弦伸出手,替朝轻岫摘掉挂在头发上的水草。
朝轻岫抬头,凝视着不远处的城池轮廓。
夜幕之下,定康城仿佛一座正在沉睡的巨兽。
朝轻岫轻声?:“接下来,咱们就去找龙虎营的将?领。”
临别前,司徒元仔细提点过朝轻岫哪些人可信,遇到不正常的情?况又该如何处置,然而这个任务依旧很不容易完成。
因为孙侞近现在就在定康城中,他在朝多年,一定会想方设法约束城中禁军,不让这些人有出去救援皇帝的机会。
朝轻岫向身边的小伙伴点了下头,李归弦拉住她,两人齐齐纵身跃上御河边的大树,接着仿佛化作?一道清风,向着定康城吹去。
从御河到城边的这段路上并非无人行走,然而那些路人根本发现不了武林高手的行踪,就算刻意抬头去看,也顶多只能捕捉到树木摇曳的影子。
朝轻岫就在树叶影子的遮蔽下,轻烟般掠上城头,接着一闪就消失了踪影。
今夜的定康城不像往日那般太?平。
嘈杂而喧嚣的异常声?响混进了夜风之中,又吹进了临近街巷的民宅里面,让许多准备外出游玩的百姓取消了原先的计划,准备老老实实地在家里猫上一晚上。
同样待在自?家府邸中的公孙卫也感觉到了那种微妙的变化,此刻他本该喝点酒,再去园子里赏一赏月色,或者到练功房中保养一下自?己的武器,然而某种强烈的不安情?绪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无法静下心来享受自?己的闲暇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