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慎静站起身:“多谢朝门主。”
道过谢后,她伸手去接木盒,不过徐非曲虽然同样欠了下身,却并未松手。
荀慎静立刻醒悟——就?像自己借着?送礼的名头过来跟朝轻岫谈话一样,朝轻岫也是借着?回礼的机会,派她心腹之人去面见陆月楼。
*
陆府。
陆月楼的书房跟他?人很像,都有一种低调含蓄的矜贵之气。
就?比如?放在桌上的砚台与笔架,看起来固然半新?不旧,可若是不二斋那边负责鉴定的主管在此,就?必然能?看出,那其实是两件百年前的古董。
徐非曲倒也具备对古董玩器的鉴赏能?力,却没?将?半分视线分给周围那些器物。
她的态度很有礼,却并不显得热切:“陆公子?。”
问过好后,徐非曲依照朝轻岫所言,将?棋谱呈上。
陆月楼先翻了数页,然后又将?书本合上,笑道:“久闻朝门主棋艺精湛,今日蒙她割爱相赠,陆某定然珍而重之。”
他?放下棋谱,语气忽然变得郑重起来:“徐姑娘知?道,我一直很愿意成为朝门主的朋友。
徐非曲微笑:“陆公子?又怎么知?道门主没?有把公子?当?做好朋友?”
可能?因为平时态度过于冷淡的缘故,徐非曲如?今的笑容,便更能?让人觉得温暖亲切。
陆月楼眉眼?微凝,随后也笑道:“如?此看来,我与朝门主倒是心有灵犀。”
他?觉得徐非曲此来有示好之意,还想进一步试探,看看对方准备示好到?什么程度为止。
徐非曲再度欠了下身,“门主让我转告,不知?之前在樟湾曾有一面之缘的那位连大夫一切还好?”
她口中的连大夫是连红榴,在税银失窃之案中起到?了暗算直接领导的重要作用。
因为连红榴一直在帮寿延年的忙,所以当?时被朝轻岫判定为是陆月楼的人。
不过虽说有所察觉,朝轻岫那边却只是将?人看管住,没?有非要把连红榴缉拿归案,事后燕雪客那边因为无法?找到?更准确的证据,便略过了连红榴没?管。
陆月楼眸光一闪,面上的神色顿时更为和气:“多谢惦记,红榴她很好。”随后道,“你说得对,朝门主也一直拿我当?做好朋友。”
——徐非曲的意思很明白?,当?日朝轻岫没?有一定要将?连红榴拿下,就?等于是在向陆月楼示好,陆月楼如?此说,便是记了朝轻岫的人情。
徐非曲:“门主知?道陆公子?是个可靠的人。她初来乍到?,若是没?有朋友相互扶持,只怕会举步维艰。”不等陆月楼表态,又道,“此次她听闻江南官场将?有大事发生,心中很替公子?担忧,也愿意为公子?谋划。”
陆月楼和气的笑容里就?露出一点好整以暇的讽刺来:“陆某不过一闲散人,此事于我全然无关,而且就?算有关,陆某也愿意容让。”
他?看徐非曲出现?在此,直觉认为是朝轻岫感受到?了孙侞近带来的压力,所以想要寻找一个有一定朝廷背景的盟友合作。
陆月楼心知?朝轻岫厉害,所以更加想要待价而沽,看能?不能?谈个好点的条件。
徐非曲神情不动:“在下曾经听说,以前曾有官吏在江南一带敛财,直到?被岑门主驱逐至容州,方才停手。”然后长?叹一声,“门主只希望今后此事不会重演。”
“……”
陆月楼沉默。
江南一带本来是孙侞近的捞金池,因为岑照阙的崛起,孙相一党在江南的收入锐减,陆月楼才能?乘机伸一下手。
而之前的樟湾县令寿延年之所以会留下大到?需要用税银补足的亏空,就?是因为他?私下将?许多财货转移到?了陆月楼那边,再由陆月楼移交给京中的郑贵人。
眼?下皇帝登基日久,诸皇子?皇女渐次长?成,需要花钱的地方也越来越多。
孙侞近肯定要对付问悲门,如?果他?的人能?在江南重新?站稳脚跟,必然会再次将?本地的经济大权握于手中。
徐非曲是在告诉陆月楼,他?跟孙侞近之间,同样存在无法?调和的矛盾——就?算陆月楼愿意退让,郑贵人难道就?舍得放弃江南的财货?
又或者?说,只要有朝轻岫在,陆月楼就?算有心想跟孙侞近和平相处,前者?也会帮忙让两方人马认清自己本来应该站着?的立场。
心念电转间,陆月楼再度看向徐非曲:“陆某相信,只要有朝门主在,旧事自然不会重演。”
徐非曲:“门主自然尽力而为。”
双方对视片刻,徐非曲又道:“陆公子?,门主一直佩服小连大夫的医术,若是她有空,能?否到?问悲门中坐坐?”
陆月楼目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探究之色,语气却还是一派轻松:“此事有何不可?既然朝门主想见她,过两日我便叫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