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衣短剑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她的神色明明很温文和气?,宿霜行觉总觉得有点冷,仿佛对方?端雅蕴藉的外?表下隐藏着某种更锋锐森然的事物。
宿霜行:“朝帮主。”顿了下,她改变措辞,用略显沙哑的嗓音道,“不,现在应该喊朝门主才是——朝门主如今春风得意,怎么有空过来见我?”
朝轻岫眉眼弯弯:“我是来告诉宿姑娘一个好消息,你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话?音落下,宿霜行的面孔霎那间血色全无,她略定了定神,道:“在下早知有今日,求仁得仁,死而无怨。只不知是别人送我走,还?是朝门主亲自动?手?”
朝轻岫:“如果姑娘说的动?手是指放你出门的话?,由我来倒也可以。”
宿霜行微觉不敢置信:“……你当真?要放我离开?”
朝轻岫:“不仅放姑娘离开,我还?预备送你回陆公子那边。”
宿霜行觉得对方?是在忽悠自己,却?又觉得没必要,轻声:“为什么?”
朝轻岫柔声:“我佩服姑娘的本?事,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只要姑娘今后?肯为我做事……”
没等朝轻岫说完,宿霜行就?断然拒绝:“不可能?。”
朝轻岫看她一眼,也不勉强:“姑娘不必立刻答应我,只要记得,若是你日后?境遇不佳,我这里还?给姑娘留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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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流言的传播果然减弱了许多。
虽然不是人人都欢迎新的问悲门主出现,奈何时间不容浪费,在外?面逍遥了小半年的朝轻岫,经由徐非曲的目光逼视,不得不去问诸自飞要来了问悲门内的一些资料,开始了解这个江南第一大帮派的势力构成。
朝轻岫看着堆满整张桌子的书册,发出一声叹息,顿时觉得跟师思玄回贝藏居接受佛法的洗礼也不是一件完全无法接受的事情。
问悲门家大业大,除了总舵跟各地分舵之外?,下面还?有许多镖局、商队,以及大小帮会门派等等,其中有些只是与问悲门交好——比如贝藏居还?有素问庄之类——还?有些是直接听问悲门调派。
不过等朝轻岫上位后?,原先那些听令行事的门派还?会不会配合行事,诸自飞不敢保证。
除了江湖势力外?,问悲门与朝中某些官吏间同样存在密切联系。
诸自飞:“有些人当年是因为得到过问悲门的帮助,才没有在官场中不明不白地死去,如果门主有涉及朝廷的事情要办,可以给那些人去个信。”
随后?,诸自飞就?飞快说出了一些人名。
哪怕是问悲门内部,知道这份名单的人也不多,知道全的人更少,本?来只有诸自飞跟岑照阙两个,现在则多了朝轻岫。
诸自飞遗憾:“可惜问悲门建立时间还?不够长,那些人大多只是中低层官吏,而且文官少武官多。大夏历来重?文轻武,咱们在朝堂上的力量,还?是太过单薄了些。”
朝轻岫仔细记忆着刚刚听到的人名与对应官职,然后?到:“你说有一位昌州知府……”
诸自飞想了想,道:“此人发迹前受过问悲门的恩惠,也与咱们有过约定,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而且那位知府如今又不在江南为官,未必会听您调遣。”
朝轻岫就?点点头:“在下明白。”
能?守着一个承诺数年乃至数十年的人实属凤毛麟角,在缺乏联络的情况下,大多数人都会慢慢断掉彼此间的关系。
朝轻岫:“不过以前联系少,不代?表以后?联系也会少。既然咱们现在有些事情想要打听,大总管帮我写封信过去罢。”
诸自飞:“不知门主想调查什么?”
朝轻岫:“我想知道朝中近来对江南官场有什么样的安排。”
诸自飞刚刚想说打听消息那样的事未必用得上昌州知府去办,却?立刻反应过来,对朝轻岫来说,调查信息不是主要目的,观察一下昌州知府能?否为她所用更加重?要。
于是诸自飞便又报了几?个名字,道:“门主要是愿意,可以给这些人也写一封信。”
朝轻岫颔首。
诸自飞问:“门主是觉得,近来朝廷会对江南做些什么吗?”
朝轻岫淡淡道:“大总管应该知道,对于孙侞近而言,最优选项是将遣人偷偷将问悲门的基业拿到手,要是做不到第一点的话?,那么按照他的性格后?面会如何选择,实在是不难猜测。”
诸自飞顿时冷笑起来:“他会想要彻底击溃问悲门。”
朝轻岫:“大总管说得是,在下也觉得此人包藏祸心。”
诸自飞:“不过此人狡诈奸猾,或者?会先找点由头,来投石问路一番。”
朝轻岫:“可惜咱们在京畿一带的消息还?不够灵通,若换了陆公子那边,大概早已经听到了风声。”
论起朝堂中的影响力,陆月楼比她强的不止一点,所以朝轻岫有时候会将他的态度作为判断情势变化的一个重?要线索。
作为侦探,朝轻岫显然不介意摸着嫌疑人过河。
此前陆月楼帮着散播流言让人反对朝轻岫继任门主之位很真?诚,奇怪的倒是他事后?并不准备进一步打击朝轻岫,反而一收到查四玉送去的信,态度便微妙地软化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