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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两百年一晃而过。
两百年后的七月初八,是天上地下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夏日,肃霜却颇不寻常地穿过南天门,来到了久违的天界。
辰时不到,文华殿前已是群神熙攘,挤得水泄不通,肃霜探头看了看自己排的长队,估摸着轮到她进殿记名,得过午时。
唉,再也没想到,重回天界会是这么一番景象。
肃霜百无聊赖地四顾,因见排在前面的一位老神君身上挂着铜镜,她便把脸伸过去照。
日光落在眉间那粒浅紫色的浑圆宝石上,宝石约有指甲盖大小,清澈无瑕,光晕流转间,似有水波在其中荡漾。
她看了许久,终于惹来老神君的不满:“老夫的镜子是用来镇那些邪魔妖物,不是给你臭美的。”
肃霜将颈畔长发捋去耳后,娇羞一笑:“抱歉,我太美了,一时没忍住。”
真是世风日下,天界没个天帝真不行,什么厚脸皮的死物精怪都出来了,老神君飞快把铜镜塞回怀里,嘟嘟囔囔地不理她。
眼看队越排越长,前面却好似一直没动过,没一会儿,殿前突然有个神君绝望地嚷嚷起来:“我五天前就来天界了!你们一会儿说是文华殿!一会儿又变成章台殿!到今天还没办成记名任职!把我当球踢呢!”
真是吼得字字血泪,排着长队的仙神们不免心有戚戚焉。
天界前几个月突然出了个消息,说如今上下两界有许多仙神成日只会闲游,要求千岁以上八千岁以下者必须来天界记名领个差事做,若不听从,一律当作野怪乱神抓起来。
肃霜刚好倒霉地卡在千岁上。
按师尊的说法,她那做吉灯的五千余年和昏睡的万余年只能当不存在,于是被困藏宝库的八百年加上拜师的两百年,正好一千岁,逃都逃不掉。
无奈何,她只能来天界排队,随着时间流逝,眼看文华武英章台等大殿前队伍越排越长,一路都快排到南天门了,众仙神的叫苦埋怨声不绝于耳。
纠结这桩麻烦事的起因,还是为着天界没有天帝,拍脑袋乱折腾的又有太多。
却说肃霜作为仙丹昏睡的万余年间,天界忽生大劫,谁也不知大劫来处,更不知其缘故,它来得如此突然,所过处冰层永封,诸神陨灭,上上代天帝以一己之力扛下大劫,就此魂飞魄散,不承想还没过几年安生日子,大劫又一次卷土重来。
上代天帝也去扛了大劫,可他狡猾些,把帝子帝女们一并带着进去了,劫数后一个都没能留下,导致天界至今没有新天帝。
如今已过万年,好消息是大劫再没来过;坏消息是,因为没有天帝,天界诸多事宜有一小半是源明帝君代为操持,剩下一大半便是乱七八糟各自为政。
今次召集诸多仙神回天界领差事,正是源明帝君的主意。
然而神族血脉不同,寿命长短亦是差别极大,有的千岁还只是孩童,有的却已须发银白,不可一概而论。但源明帝君只管筹划,并不管如何实施,天界各司部都嫌麻烦不大愿意配合,这就导致了大家排队被当球踢的倒霉局面。
肃霜很快便亲身领教了一番天界之乱。
她发现自己也变成了一颗球,从文华殿滚到武英殿,从武英殿滚到章台殿,始终被推来推去,办不了记名与任职。
真想不到,天界变得这么讨厌。
肃霜跑累了,寻了个僻静处,一头倒在草地上,长长叹了口气。
临行前,师尊的话浮现耳畔:“现下天界秩序一团乱,并不是什么好去处,可情势如此,不去恐生不虞,好在死物成精只需做上三百年差事便可回归下界,到时自然是爱去何处便去何处。”
肃霜当时说笑了一句:“那我三百年后继续给师尊做弟子?”
师尊却道:“你如今神力沉稳,修行之道也融会贯通,剩下的不过是花时间罢了,你我师徒之缘今日便可了结。老朽要多谢少君,老朽的道之心这么多年不顺遂,得见少君方显顺宁。”
不错,最初就是因为吉灯殒命导致延维帝君的道之心受损,缘分至此确实该结束。
肃霜没有露出不舍的表情,因为毫无意义,世间的邂逅与分别一向突如其来,她须得从容直面。
师尊最后温言道:“少君去吧,老朽不日便要闭关了,你向来聪明,老朽没什么多说的,只记住,头上这颗封印不可破坏。”
肃霜按住眉间宝石,怔怔出了半日神,眼看太阳都要下山了,不管怎么说,队还是要继续排的。
她叹着气起身,忽听身后草地窸窸窣窣,像是有什么东西狂奔过来,一回头便见不远处骤然停下一只雪球似的白兔,肥嘟嘟毛茸茸,红彤彤的眼睛瞪得老大,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你、你怎么在……”白兔喃喃开口。
盒盖又是震惊又是后悔,它结束修行时才察觉到仙丹的气息出现在天界,它几乎下意识就狂奔而来,结果真见了面,它又后悔了。
不该见的,各自有了身体,早就该各奔东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