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然像条咸鱼,生无可恋的躺在地上,敛着眼眸,沙哑的嗓音像是穿越时光而奏响的古老歌谣:
“别闹,再拖下去,这世间可就真要生灵涂炭了。”
闻言,他心口有一团气猛的凝滞,稍微喘息便疼的眼角落下晶莹泪珠。
他自是知道无法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只是他也想让她停下来歇歇,为他们再多留下一段时间。
不是还有好多事没有一起做吗?
不是还有好多愿望没有实现吗?
那些在日常里打打闹闹就可以实现,甚至都算不上愿望的小事,只要有时间,全部都能做到。
停一停,再等一等,补天便非要这么急吗。
人都是自私的,他也是。
大难之下民不聊生,他却想偷来一把时间尽个欢,短暂的做个梦。
见他眼眶通红,兀自落泪的样子,哀伤的仿佛她立刻就会死。
菩然面无表情朝他头上劈下一个手刃。
“把你的想象收一收。”
多不吉利。
菩提吃痛,脑袋被她劈的发昏,少女也不躺了,盘腿坐了起来。
“菩提,我还有力气。”
身后的乌发随风扬起,她的指尖拨弄着左腕上的佛珠,往上便是月光石手串与翡翠玉珠。
风将她的声音捎远了。
“有力气前行,我是不会停下的。”
圆润的字音化作锋利的刀刃,毫不留情的直戳菩提的心脏。
他的拳头紧了紧,低着头咬紧牙关,听她继续说着。
“在这里停下的意义不过是水月镜花。”
剥开美好的假象,只会露出里面的残酷事实。
哀鸿遍野,疮痍满目,在哭喊和绝望遍布的大地,小群体再怎么去制造美好的回忆,都是开心不起来的。
停下的意义只是为了这些吗?
那不如一直前行,就如她说,趁她还有力气。
“你我修行千百年,最该是清楚现在的局面要如何做。”
“……”
菩提张了张嘴,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看她闭目端正打坐,取下腕间的佛珠于手中拨转,苍白的唇瓣一张一合念着缥缈梵音:
“日轮挽作镜,海水挹作盆。”
“照我忠义胆,浴我法臣魂。”
“九死心不悔,尘劫愿犹存。”
“为檄虚空界,何人共此轮?”
她所念的是蕅益大师偈,含笑睁开眼睛时,也让菩提看见了她的决心。
佛义本慈悲,愿天下众生脱离苦海。
为其,九死心不悔。
菩提再也忍不住,倾身抱住她,低声呜咽,滚烫的泪珠近乎要将细白的颈部肌肤灼伤。
菩然回抱住他,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心境一片清明朗润:“哭什么,我会回来的。”
“补完天后我肯定没力气了,会从上面掉下来,到时候你可要把我接住了。”
“嗯……我会的……会稳稳接住你的……”
哭腔破碎,他的身上泛起璀璨金光,身底绽开绚丽的莲花,体内恢复的所有力量尽数传给了菩然。
菩然又缓了口气,暂且不论过度的耗损,单论剖开取出的心头血已经让她难以承受。
那是精血,失去后整个人更是脆弱不堪,何必再用暴风雨的吹打,怕是一碰就会匍匐倒地。
她取出怀中的青色符文石,指腹反复擦拭上面的裂纹。
七块合一体才是完整的补天石,现在只有一块,完全是不够的。
还有什么办法呢?
只能说命运弄人,她正好也是石头。
海浪奔腾,岩浆喷发,流火四坠,大雪纷飞。
很轻的一声。
似乎老天再一次叹了一口气。
在巨大的窟窿面前,飞身而上的少女渺小宛如蝼蚁,幽邃的黑洞旋转着释放灾难,好似下一秒就会将她吸入其中。
菩然祭出符文石,身上的灵力紧跟着炸开,纷纷扬扬,天下宛如降下一场金雨。
狂暴的气浪自窟窿爆发,就连划落的流火也不可抗力的被迫改变轨迹,被吹卷的四散坠落。
一汩汩的腥甜血液从胸腔直冲喉咙 ,她咬紧牙关,清亮的眼瞳是决然可怕的坚定。
符文石被她固定在窟窿的正中央,浩瀚似海的灵力在它四周扩散开来,直至将整个黑洞填充。
“咔嚓——”
“咔嚓——”
灵力化作实体,以符文石为中心,如水凝结成冰,极快的向四周蔓延,结成坚硬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