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说参加大典的这些人里,最在椅子上坐不住的,那绝对是非谢谨言莫属。
佛前苦求见过一眼,再次见面,早已物是人非。
如今,登上高台万人敬仰的是菩然,谢谨言注视她,心中情绪激烈起伏的同时,又觉得惶然紧张。
他为她备了贺礼,只是忐忑这份礼物能否配得上她今日的荣光。
说来,诀别时,他也收到过她送出的登基贺礼。
颈间的海蓝宝石项链隐隐发烫,熨贴着他的心脏好似荒原燃起的大火。
上面细密的裂纹被处理成漂亮的烟花,这在他心中抵得过世间一切珍宝。
谢谨言坐的笔直,好似断崖之上的青柏,苍劲有力,朗润的眉目几分缱绻的看向高台上的人影。
瞧他那副心不在焉被人勾走魂的模样,傲慢冷淡的抬手,屈起手指,用指骨敲了敲椅背。
“咚咚咚——”
谢谨言不理他,连眼皮都没掀,依旧专心致志的看向高台处。
寒蝉染雪般的纤长睫毛徐徐半覆,带着晦暗,他又屈指敲了敲。
这下谢谨言终于分出一丝注意力给他,依旧是头也不回,道:“侯爷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吧,剩下的朕替你看。”
你还怪体贴嘞。
傲慢:“……”
我看是你要先回去。
他的那张脸本就生的冷清出尘,此刻眉峰微蹙,好似霜雪凝结,寒冰彻骨,带出凛冽的棱角,一眼瞧上去更是令人不敢靠近。
傲慢发作的目的很简单,只是谢谨言瞧着师妹的眼神让他很是恼火。
再大度的男人在这件事上也是小肚鸡肠的。
师妹就一个,自家人都不够分,你已经是被拒绝过的人,还来掺一脚做什么?
他头一侧,望向那边的特邀席。
特邀席坐的是嫉妒、懒惰、贪婪、琉因,包括宗政御迟和春桃,娘家人了属实是。
好端端的见三师兄忽然投来一个眼神,琉因顿时大彻大悟!
他沉重地拍着懒惰的肩,明明已经喜上眉梢还故作正经道:“你的大单子又来了!”
既然刺杀赤昭帝的单子你都接,那么再多接一个刺杀玄月王的单子,也没什么问题吧?
秦小六再次幽幽举手:“我出雇佣费。”
懒猫猫打个哈欠,慢慢眯起的眼眸闪烁幽光。
其实他觉得连着银尘王也可以杀一杀。
年轻漂亮的,有钱有势的,先来波大扫除是最安全的。
这危险的想法化作眼神,他一望,就传递给了色欲。
师兄弟间没用的默契在此刻达到最高峰!
色欲接收眼神。
消息读取中。
消化良好准备实行。
他幽幽垂眸,看向坐在自己身前的君主,说出的话令人头皮发麻:“陛下,你也活了二十几载,足够了吧?”
银尘王:“???”
大祭司,你想做什么!
他急慌慌的往高台望一眼,又抬手摸摸自己得天恩宠的绝美脸蛋。
哦,明白了。
都怪我这倾国倾城的美貌惹人误会了。
该死,如果美貌也是一种罪,那我真是罪无可恕。
见他自作多情到没眼看,色欲微微俯身,冷酷无情的指出事实:“等你有了我的一半美貌后再来卖弄风骚。”
银尘王:“……”
扎心了喂!
他叹口气,收了玩闹的表情,坐的端正,语气诚恳:“我与你这师妹当真是第一次见,绝无其他心思!”
刚说完又急慌慌补充:“我看赤昭帝和玄月王倒是心术不正。”
说着横手到颈前比划个抹脖子的“咔嚓”动作。
“你先去把他们做了!”
坐在一旁的青旋王:“……”
有点冷汗淋漓了,幸好,我这岁数当她爹都绰绰有余。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又紧张刺激的安全上岸啊!
存活成功!
哪料喻知许摇着羽扇不屑的就是一声讥笑:“那你这脸也没本事再去吃嫩草了啊。”
长得又老又寒渗。
青旋王:“……”
他只能一气之下气了一下,无能狂怒地捏紧拳头。
得,你这新主子厉害我不敢动你,我闭嘴还不行么。
大典上乐子多,但嫉妒这处却是少见的哀伤气场。
仿佛头顶乌云密布,还下着阴绵绵的小雨。
忧郁小王子的气场令坐一旁的宗政御迟都快受不了了。
宗政御迟:“能别叹气了吗?”
嫉妒:“师妹一生就这一次登基大典,我瞧不见已经够难受了,你还不准我叹气么?”
“唉……”
“你们能看见的能不能去死一死?”
宗政御迟:“?!!”
你这嫉妒欲太过恐怖了吧!
我们眼睛好着呢,这还能怪我们???
宗政御迟真是觉得自己脑子有坑,一定是经过马车反复碾压,脑皮层才会变得如此光滑,竟然会对这个人生出同情心。
这哥几个,没一个值得同情的!
底下人群似流烟涌动,尽管大典已经进行许久,人们仍是情绪亢奋,不见一丝疲惫。
碎空的大典,举办的隆重周到,有一种用细水流长说故事的手法将整个过程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由审判者挂上的轩辕剑。
裁决者系上的九州鼎。
赤昭帝送上的传国玺。
那么现在,出场的则是碎空最后一位神职,监察者。
黑色衣袍在晴空展开,她手端檀木盘,上面盛放一个晶莹剔透的白玉器皿。
器皿中装有一层浅浅的暗红液体,这是碎空历代君主的血液。
每当新的君主即位时,需要得到的是祖辈的认可和庇佑。
他们要将手掌划破,让鲜血流进器皿,然后将信物放入其中,当做一种检验。
最后再将信物取出,将器皿封存,等待下一位君主即位时再重启。
所以菩然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器皿中留下她的痕迹,换种比较诡异的说法就是,与列祖列宗见个面?
“陛下,请——”
监察者恭敬地屈膝跪地,将手中的木盘往前一递。
菩然取过匕首,锋锐的匕身闪着雪色寒光,她的目光停了片刻,似打量,一瞬太快无人察觉,最后划向自己的手掌。
底下不少人在这一刻沉下脸。
可没人跟他们说还有这环节。
通俗来说,就是自己珍视至极都不敢大力碰一下的人,现在却随随便便受了伤,好像在别人眼里,他们宝贵的人一文不值。
这种感觉让他们面露愠色,可以说是雷霆大怒。
心中不满的同时又艰涩难受,因为疼啊。
菩然将手放置器皿上方,血珠争前恐后的从凝白的掌心流出,滴落进剔透的器皿。
“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