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落, 月升黄昏,夏川萂正直挺挺的跪在椅子上抄写佛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站在地上个头跟桌子齐平, 要想在这张桌子上?写字, 只能半跪在椅子上?, 她倒是可?以坐着, 但坐着的话也就比桌子高出一个?头,所以只能直挺挺的跪在椅子上才能达到可以书写的高度。
光线一点一点的昏暗下来, 她放下手中的笔,想要起身去点燃蜡烛照明,但她的腿已?经不听使唤, 酸痛麻痒不已。
只能先缓缓了。
她慢腾腾的将腿脚移下椅子, 屁股落座,双手扒着桌子,透过眼前半开的窗子往外头望, 这样轻松且舒服许多。
窗外墙根脚种的竹子似乎是比昨天蹿高?了一节?她记得昨天从这窗子往外看的时候,竹子顶端还没到墙头呢,这会就已?到墙头,且有冒尖的趋势了,那就只能是昨天一夜之间就拔高?出来的。
竹子都在努力的往上?生长,争取更多的阳光和雨露, 她作为灵长类生物,怎么能倒退呢?
所以,既然错了, 那就摆出态度来, 认真反省,列出清单, 深入检讨,努力整改,务必让大老?板和顶头上?司看到自己进步的决心?。
首先,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忘了自己来到这里,是给人?当奴婢的,当人?奴婢的,只能有一个?思想,那就是忠于主子,至于其他的,完全多余。而且,能被送来伺候郭氏老?夫人?和郭继业这样宽厚的人?绝对是她撞大运了,是她是用出生五年以来吃的所有苦头为自己换来的,她应该珍惜且戒骄戒躁,时刻保持危机意?识,才能不被换下来,或者赶出国公府。现在她还太?小了,完全承受不住被赶走?的风险。
其次,她太?心?急了。无根无基,就四处臭显摆,她是嫌现在生活过的还不够好吗?胡乱折腾也不过是为生活增添些便利而以,完全没有必要,蹲茅坑是上?厕所,坐马桶也是上?厕所,本质上?是没有差别的,做什么非要改变?
第三,她太?投入了。这世间最可?怕的就是错付感?情,她没有亲情,情感?无法寄托,便将一腔热情倾泻在身边人?身上?,夏大娘、周姑姑、银盘、玛瑙、范思墨、砗磲、金书、楚霜华、郑娘子、高?强、赵立......她都付诸了真挚的情感?,他们与她来说可?能是不可?或缺的情感?角色,但她与他们来说,可?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顶多算是同事吧。跟同事谈感?情,且没有保留的完全信任,职场大忌。
啊,上?辈子没体?验过的职场生活现在已?经体?验到了呢。
最后,她还是相信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现在她只是藏匿在泥土中的一颗小草种子,静等春风的召唤,小心?的积蓄力量才是她现在最应该做的。
郑娘子举着灯进来找了好一会才在宽大的椅子里找到跟个?鹌鹑探头似的小丫头,不由好笑道:“川川,天黑了,怎么不点灯?”
夏川萂吓了一跳,听到声音忙跳下椅子,但腿脚气血不畅,没站住,直接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
郑娘子才是被她给吓死了,忙放下手里的蜡烛,快步上?前焦急唤道:“川川,川川,没事吧?磕到了吗?快应一声......”
蜷缩在桌子底下的夏川萂眼冒金星哼哼了两?声,跟个?虚弱的猫崽子似的,也不知道郑娘子听没听到。
椅子被拉开,一只手伸进来将夏川萂给拖了出来,郑娘子倒吸一口凉气,猛的松开拽着她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
“川川!!”
砗磲听到里屋的动?静,好奇过来查看,入目就是郑娘子将一个?面如金纸双眼紧闭一动?不动?的小人?儿从桌子底下拖出来,定睛一看,这个?一动?不动?的小人?儿不是夏川萂是谁?
砗磲顿时三魂七魄都飞了一半儿,大喊一声“川川”就奔过来将她抱在怀里不住摇晃,一声哭似一声的叫唤她:“川川,川川,你快醒醒,不要吓我?呜呜......”
夏川萂被摇的肠胃翻滚,呕意?上?涌,倒是让她迷糊神志清醒了几分。
“呕,姐、姐姐,我?没事,呕呕......”
砗磲见?到怀里人?儿还能动?弹,不由破涕而笑:“呜呜,你可?吓死我?了,你这是怎么了?我?带你出去找郎中,我?哥就在二门外......”
郑娘子也缓过神来了,听闻忙道:“用不着出去,我?现在就去找人?,你好好看着她。”
说罢匆忙出去了,夏川萂想拉住她都来不及,当然,她也拉不住。
砗磲要抱她起来,夏川萂小声道:“姐姐,我?没事了,现在缓过来了,自己走?就行。”
砗磲也不坚持,她现在腿都还软着,估计也抱不动?夏川萂,便也就地坐了下来,摸摸她冰凉的小脸,给她擦额头上?的虚汗,道:“你这就剩一口气的样子,哪里像是没事的?你这头上?怎么一个?包?”
夏川萂眼神躲闪,不好意?思道:“刚才就惊了一下,腿没站住出溜到桌子底下碰的,真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