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升都气死了,哪还能看她在这里好好睡觉?
他不依不饶,摇她的肩膀,唤她的名字,让她醒来,心里在一瞬间,想到了不知道多少质问她的话语,想着等她醒了,必定要让她把事情都给解释清楚了。
偏偏秦瑶什么都不知道,还翻了个身,一把抱住谢玉升的腰,声音软糯糯的:“玉升哥哥,快睡吧。”
谢玉升身子一僵,冷冰冰地看着怀中少女,毫不留情地将她搁在自己身上的手移开。
就她,还好意思喊他玉升哥哥?
谢玉升握着她肩膀,道:“秦瑶,起来。”
秦瑶无动于衷,甚至他越吵他,反而她越睡越香了。
梦里小姑娘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咯咯地笑了笑,声音清脆明亮。
那双小手还不安分地往谢玉升身上放,环住了他的腰。
谢玉升冷眼看着她,将她手扯开。
屋子里重新归于宁静,冗长的沉默后,谢玉升知道是叫不醒秦瑶了。
他推开她,起身往外走,经过桌边时,看都没看桌上的册子一眼。
吱呀”一声,门从内向外推开,光亮从门缝里泻了出来。
走廊上侍卫正在守夜,见到皇帝,抱拳施了个礼。
谢玉升摆摆手,示意他们别跟着。
侍卫们相互对视一眼,都瞧出了皇帝脸色差极了,想跟上皇帝,又害怕触怒他的逆鳞,一时进退两难。
倒是一旁睡在地上、打地铺的小宦官,听到动静,麻溜地爬了起来。
小宦官赵全德,先是看了谢玉升脸色一眼,后是往屋里一看,见秦瑶睡得正香呢,心里纳闷出了什么事。
他看皇帝走到外头栏杆边,悄悄跟上谢玉升的步子,小声问:“陛下怎么从屋里出来了?”
谁知他一靠近,谢玉升侧过脸,瞥了他一眼,面容冷峻,眼底浮动着几分骘气。
赵全德被谢玉升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吓着了,看出来谢玉升脸上的意思是让他“滚”,双膝一软,瑟瑟缩了下脖子,不敢吱声,后退到一旁立着。
风急转,谢玉升挺拔的身姿立在栏杆,衣袂飞扬,仿佛要融入夜幕之中。
赵全德在一旁看得心里打鼓,明明之前他听着屋子里鱼水欢融,声色情动,怎么突然之间陛下心情变得这样差了。
赵全德思忖了一下,上前一步,道:“陛下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若是关于娘娘的,可以与奴才说说,奴才说不定也能替陛下分担一二。”
谢玉升皱了下眉,道:“不用。”
赵全德有些尴尬,手抵着嘴巴,咳嗽一声,道:“那陛下要是心情不好,奴才给陛下讲点开心的事。”
以前皇后心情不愉悦时,赵全德就是这么安慰秦瑶的。
他也不知道这么做安慰皇帝对不对,硬着头皮道:“昨个小人在客栈里听到一件事,说最近这城里,有个年轻妇人,瞒着丈夫,与别的男子通.奸,那丈夫得知了,气得不行,带着一帮人去捉奸,果然在一间草屋里发现了二人,一怒之下,二人带去了公堂上......陛下猜后头怎么着了?”
谢玉升没认真听,也不想去猜,脸上满是不耐。
赵全德继续道:“那郡守老爷一探案子,才知道其中另有隐情啊,原来这年轻妇人与那奸夫,居然是青梅竹马!”
这下,谢玉升倒转过头来,开始听他讲话了。
赵全德道:“这二人早年情投意合,都私下约定好成亲了,却不想被人棒打鸳鸯,生生地将二人给拆散了,而这少妇人的丈夫,就是那个棒打鸳鸯的人!仗着权势,不是个好东西,非要逼着人家姑娘嫁给他!”
赵全德自顾自说着,没注意到谢玉升脸色已经发青。
谢玉升幽幽看着他,问:“然后呢。”
赵全德见皇帝来了兴致,赶忙道:“这丈夫是个乡绅,有点权势在身,款大脾气大,娶了媳妇也不好好待人家,成日给人家冷脸看,还出手打人啊,这还是男人吗?那可怜天见的妇人,身上伤痕累累的,看得人触目惊心,心生怜惜。”
“好在这办案的县老爷,是个耿直的,得知此事,下令打了那个丈夫三十大板,并勒令丈夫与妻子解除婚约,如今是皆大欢喜,那少夫人也没因此事获罪,反观那个丈夫可惨了,我听镇上人都骂他不是个东西,拆散人家,活该当绿毛龟呢。”
赵全德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声音在夜里,格外的明显。
这句“绿毛龟”飘进谢玉升耳中,他心里不是个滋味,意味深长地看着赵全德,道:“你是跟在皇后身边的老人了吧?”
赵全德眼睛一亮,道:“是啊,是啊。”
若不是这一副傻愣愣的样子,谢玉升都怀疑是赵全德故意的,不早不晚,非挑这个时候在他伤口上撒盐。
而赵全德还在等着谢玉升下一句话。
谢玉升道:“都说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仆从,你和皇后娘娘倒是很像。”
赵全德愣了一会,全然没意识到谢玉升话语中的讥讽意思,是在说他没脑子,憨憨地笑了笑。
然而谢玉升周身气压依旧冷得厉害,让赵全德不寒而栗,渐渐收起了微笑。
谢玉升沿着游廊继续往前走,身上浮动隐隐怒气,手搭在花几上,让赵全德觉得,他随时可能将花架上的圆底花瓶给摔碎在地上。
然而谢玉升修长的手,掠过了花瓶的边沿,衣袖拂过,终是没有将花瓶打碎。
他脸上的神情由愠怒,慢慢平息,然而紧绷的下颌线,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谢玉升眼前走马观花浮现出这几个月来与秦瑶相处的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