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升从帐子里出来,这时,皇后身边的宦官赵全德跑了过来,凑到皇帝面前,笑呵呵道:“娘娘听说陛下和少将军谈完了事情,请陛下过去一趟,她那里备好了午膳,等着陛下一同用呢。”
小宦官嬉皮笑脸,一副殷切的样子。
谢玉升驻足,看了他一眼。
都说主仆同心,有时候从主子身边伺候的人,就可以看出主子是什么一个人。
眼前的小太监笑得嘴角咧开,身上洋溢着欢腾劲,足以见主子的心情。
若主子是死气沉沉,一张冷着脸对下人,下人怎还敢嬉皮笑脸?
谢玉升想起从前每一次与秦瑶的见面,小姑娘都是话语轻快,娇气灵动的样子,即便是二人冷战,在她的身上,也找不到半点伤心的影子。
谢玉升想象不出来,秦瑶冒出要和离的念头时,是什么一个伤心的心境。
他手上握着一封信,是刚刚秦临走之前给他的,让他好好看看。
谢玉升看了。
上面的字迹,确实出自皇后之手。
那一行她写给他父亲,说要和离的字眼,直直的映入他的眼帘。
谢玉升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像一根刺,狠狠地扎进心脏,让他心脉某处牵引了一下。
他平复好心绪,收好信笺,往秦瑶帐子走去。
帐子里,摆放着鎏金花鸟铜庐,黑漆象牙雕的山水屏风后面,小冰山正在散发冷气。
皇后娘娘款款坐在八仙桌边,四下围着小侍女,手持团扇,轻轻给皇后扇风,还有人蹲下身给皇后捶腿。
小冰山散发出的凉气幽幽,渗透进衣料,不知不觉间就将身上的热气荡涤干净,让人感觉舒适极了。
小侍女谄媚道:“娘娘,这是西域送来的葡萄,用冰封的,奴婢剥给您吃。”
秦瑶素手拈起葡萄,正要送入口中,听见帘子外走近一串脚步声。
帘子掀开,谢玉升走了进来。
侍女们见到皇帝,齐声行礼,“参见陛下。”
谢玉升让她们先出去,众女鱼贯而出,一丝声响都没发出。
等人走后,秦瑶起身迎上去,问:“真巧,我阿兄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了,。”
小皇后脸若皎月,肤白如雪,本就美貌,笑起来更是灵动万分,眸球一转一转,秋波盈盈。
谢玉升接过她递过来的手绢净面,难得的有些心头惴惴不安,看着秦瑶的眼睛,问:“你阿兄与你说了什么?”
他抬手抚摸她的脸颊,秦瑶将白皙小脸搁到他掌心里,任由他摸,道:“阿兄是来和我道别的,说他要回北边边陲了,让我在长安照顾好自己。”
谢玉升问:“那他有没有说,我和他议的是什么事?”
秦瑶摇摇头,“没有啊,你俩是不是在议政务?”
谢玉升看秦瑶这个样子,便知秦临没有与她多说什么,道:“无事,先坐下用膳吧。”
秦瑶去摆放碗碟,坐下时,忽然看到谢玉升的手流着血,呼吸一凝,赶紧搁下碗碟,去握住他的手,问:“怎么了?”
她指甲触碰到他的伤口,轻轻一碰,更多的血流了下来。
小姑娘大惊失色,拿手绢帮他堵住血口,“疼不疼?我喊太医来帮你包扎”
谢玉升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道:“你阿兄方才与我说了一些不好的事......”
这话轻轻的,却足以在秦瑶心里掀起波澜。
她反应过来,看着谢玉升的手,问:“是不是我阿兄与你起了争执,他打了你?”
谢玉升垂下眸,道:“没有,这伤是我自己弄出来的,与他无关。”
秦瑶却不信,以为谢玉升这么说是在帮秦临掩盖,一颗心揪起,道:“阿兄怎么能这样对你?他好过分,你疼不疼,我帮你吹吹。”
小姑娘檀口微张,对着他的手指,小口小口地吹气,生怕吹疼了他。
谢玉升轻声道:“已经不疼了,小伤口而已,等会包扎一下就行。”
秦瑶眼里水光晃动,又吹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松开他的手,问:“你和阿兄谈论了什么事?”
谢玉升让秦瑶坐下,自己则半蹲在她身边,仰起头,一双眼睛弧度温柔,柔柔看着她,如春水照影一般。
谢玉升一字一句道:“你阿兄说的,是过去一年发生的一件事。”
这话一出,秦瑶眉心一跳。
能让阿兄和谢玉升起了这么大的矛盾的事,必定不简单。
秦瑶双手收紧。
谢玉升继续道:“可我失忆了,过去的事情都记不太清楚。对于你阿兄说的一概没有印象,所以我想来问问你。”
他握着她的手,问:“瑶瑶,你阿兄说,你过去曾经想过和离,这事是真的吗?”
秦瑶手指攥紧衣裙,眼睫轻轻一抖,与谢玉升眉眼对望。
她喉咙发紧,面对那灼灼的注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有一瞬间,秦瑶恍惚回到了以前,她总是害怕面对谢玉升,不敢和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