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点点头,明知故问:“外公这么急迫地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需要孙男嫡女摔盆打幡呢。”
“你!盛屿!你竟然能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简直倒反天罡!”
盛屿轻声一笑:“我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现在的我如果有哪里令你不满意,外公,你只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了。”
“你!”枯木一般的手指指着盛屿的鼻尖儿轻轻抖动,好半晌儿,手指蜷回掌中,老者的声音又平稳下来:“我与你计较什么?你在我眼里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我们是祖孙,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了,总比外人亲近。”
老人一派掌控事态的高深莫测:“你进监狱不就是为了躲避债务,不帮我们还钱吗,这些小把戏骗骗别人还行,骗不了我的。”
盛屿笑道:“知道骗不了外公,不过我还不至于单纯为了你们浪费两年的时间。”
暖黄色的灯光中裹了一束火焰,盛屿点了烟:“我与冯鸣谦关在同一个监区。”
最近博源外贸的事情闹得无人不知,老人一凛:“我早该想到的,你这个人的目的性永远不会那么单纯,是你……杀了冯鸣谦?”
烟雾中藏着的冷淡声音,缓缓散在老人耳边:“我没傻到让自己背上人命,只不过引导着冯鸣谦在立遗嘱的时候,将财产都给了他那个私生子。”
“冯家老二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盛屿轻嗤:“他才不蠢,他好像预见到了自己命不久矣,又怕将财产都给了自己的婚生儿子,会给他引来杀身之祸,所以在我的引导下,他把大部分财产给了他的私生子。”
将烟慢慢送进嘴里,盛屿的声音微沉:“人心都是不公平的,私生子的死活冯鸣谦全然不顾,甚至帮着婚生儿子计划着在什么样的时间节点夺回大权与财产,那个私生子即便被人弄死了,因为只身一人、无亲无故,能继承他财产的,也只有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老者对他人的恩怨兴趣不大,只道:“标的这么大的一单任务,用两年牢狱换来的成功,没少赚吧?”
盛屿望向老人,沉默地过了两口烟之后,才说:“是。”
水杯重新被握在手中,老人又是那般执掌万事的样子:“你不是问我为什么着急找你吗?一方面是担心你的安危,还有……”松松垮垮的眼皮翻起,浑浊的目光看向盛屿,“另一方面就是我们盛家要重新崛起。”
“指我?”盛屿笑着问。
“我老了,你爸又不成器,现在盛家所有的产业都折现还债了,我和你爸妈只能住在这种小房子中。”老人道:“盛屿,你想在烟城立足,想要成功,不能有像过街老鼠一样的父母至亲,这样你永远跻身不了上流社会,你把我们接回去,我们可以为你撑足面子,我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关系人脉也为你所用,而且我可以保证,你爸妈再不会生事,我们可以限制他们的经济自由。”
老人眼中燃起一束扭曲的光火:“盛屿,我千辛万苦带着盛家跨越了阶层,现在轮到你将它发扬壮大了!”
盛屿笑了起来,夹着烟的手支着额头,身体不住地轻抖。
似乎过了孩提,他便没这样放肆的笑过,甚至眼角笑出了泪,男人用拇指轻轻一擦,说道:“外公是怎么带着盛家跨越阶层的?卖女儿!两个女儿被你转手卖过几次?还好最终都进入了大富之家,可是我爸不争气,吃喝嫖赌,转眼就败了家业,姨夫早亡,他的公司现在被他的儿子掌控,你也做不得主。”
“哦对了,你还打算卖过我,给那个富豪的女儿做便宜老公,你让我父母出面劝我,自己躲在他们身后,你以为我就不知道是你的主意了?”
盛屿重重吸了口烟,这个向来不辨喜怒的男人,如今声音里皆是恨意:“现在盛家败了,你的女儿们也都不年轻漂亮了,可你依旧不放过她们,你竟然把年过半百的我妈介绍给菲律宾将死的富商过阳气,你他妈还算个父亲,算个人吗!”
老人顿时慌了,手里的茶杯重新抖出水花:“她,你妈,你妈也是同意的呀。”
盛屿偏头望向窗外深芒的夜色,目光悲凉:“你已经将她教成了一个没有灵魂,只剩下拜金、虚荣躯壳的女人了。”
他吸过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扔在老旧的木质地板上,用鞋底碾灭,做出最后通牒:“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是带着你的女儿女婿回老家,那里还有一片林地,可以收租,只要你们不生事,我每个月都会给你们家用。”
看着老人骤然愤怒的面色,盛屿接过水杯,将杯子里的水一点一点倒在地上,杯底只留了浅浅一层:“外公,你现在就像这杯子里的水,翻不起什么水花了,如果你不同意第一个方案,那么还有第二个,养老院我已经联系好了,全封闭托管式的,很适合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和身体情况,外面的事情你不用再管,安心养病就好。”
“我没有病!”
盛屿的后脊靠入椅背,在光线的边缘,面部的轮廓若隐若现:“我说你有病,你就有。”
老人双拳紧紧一握:“你敢!你就不怕我掀了你这不孝子孙的老底儿!”
盛屿依旧轻声:“你觉得我会怕吗?是你教我的,要掌控一切,为了利益要不惜代价,你现在就是我的绊脚石,你觉得我会不会铲除你?哦对了,你与菲律宾富豪商议让自己女儿过阳气讨价还价的录音,你想听听吗?还是想让烟城的所有人都听听?”
老人目光一缩:“……盛屿,我们爷孙一场,你至于做得这么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