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奚该宽慰,可胸中只余怨毒。
沈枋庭,他是如何把一条贪婪、自私的蛇驯化成满眼只有他的女人的……
真是漂亮的手段。
“好吧。”他笑着应了,“不过芍儿要我退让忍耐,总得弥补点什么。”
茯芍觉得这个条件也不过分,于是点头,“姐姐说,只要我办得到。”
陌奚低头,伏在她耳边低语,“我想要蛇王的王玺。芍儿,能为我取来么。”
他随口说着,茯芍却被吓了一跳。
窃取王玺,往往代表着改天换地。
“姐姐,你……”她错愕地看向陌奚,陌奚抬起食指抵在唇前,“嘘——”
“不是那么严重的事,只是有一批货要运出国。如今盘查得厉害,往返边界需要蛇王亲批。你把王玺拿来,我盖了印,马上送还。”
“蛇王十分熟悉我的气息,除我以外,城中再无修为高于芍儿的人选了。故而只能劳烦你。”
茯芍听了,觉得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尚不如姐姐,蛇王修为高我许多,入宫的瞬间就会被他发现的。”
“别担心。”陌奚对她道,“我打探到了消息,蛇王自玖偣回宫以来,常常沉睡不醒,必是受了重伤。芍儿只需避开宫中的大妖就能取到王玺。”
茯芍眨了眨眼。
她直觉陌奚没有陷害她的意思,但蛇王毕竟是四千年的大蛇,蛇宫也必然守卫森严,她不确定自己能否全身而退。
尚在考虑,就听陌奚笑道,“王玺摆在蛇王寝宫的桌上,那块玉剔透如冰,世所罕见,芍儿一看便能辨认出来。”
“好吧,”茯芍拍了拍胸口,“包在我身上。”
她打不过蛇王,逃走总还是没有问题的。
出来这么久,她也想看看传说中的蛇宫到底是何模样——绝不只是为了看王玺!
陌奚笑道,“好,那我就在护宫河外接应。”
巢穴已经准备就绪,是时候把他的雌蛇带回去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件事不得不做。
陌奚调动内丹,墨色的内丹之上漂浮着万千丝线。
他勾起其中一股,揉弦般拨弄。
……
一声凄啸从丹宅中暴起。
轰然之间,贲美侈靡的建筑被一条长尾扫坍,化为破碎的残垣。
丹樱伏在房中,疼得满地打滚,蛇尾如钢鞭,扫过之处石块栋梁折毁一片。
“呃啊……”她仰颈尖啸,美眸猩红可怖,与那鲜艳得几欲滴血的红眸相比,她的脸色惨白得透灰,额角的青筋凸凸跳动,脖颈两侧的血管呈现出诡异的黑色,如蛛网一般爬上了双颊。
“大人……”远处奴仆成群,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着,又不敢擅离。
不动还有可能逃过一劫,一旦动起来被丹樱捕捉到,下场唯死而已。
痛、好痛……
整整两百年了,这熟悉的剧痛又回到了她的身上,且比从前更加难忍。
丹樱血瞳中爆发出强烈的恨意,精致的脸上狰狞凶恶。
淮溢中所有大妖都被陌奚种下了蛇毒,此后他不仅能在千里之外掌控他们的生死,还能随时让他们品尝经脉寸断、血肉焚烧的痛意。
这不是丹樱第一次受苦,在陌奚身边,任何不完美之处都会引发他的不满。
以前她将这份痛苦视为饴糖,心甘情愿地承受陌奚赐予的一切感受。
可如今,她恨透了那条毒蛇。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但凡她早出生一千年、但凡她有一战之力,她又何须受此耻辱,畏首畏尾地将至宝拱手相让!
陌奚、陌奚——!
一声狂啸震荡开去,方圆十里鸟雀寒颤,众妖生畏。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丹樱全身的衣衫都被冷汗浸湿,那汗水呈艳丽的粉色,汗液中一半是自毛孔渗出的蛇血。
少女的头颅在人面和蛇首间来回变换,最终退回原形,化作一条巨大的长蛇。
它张开血盆大口,一口便吞掉了七八奴仆,用其血肉修补自己。
凌迟般的剧痛之下,丹樱思绪迟缓。她大口吞噬着食物,奋力撞击石壁发泄痛苦。
这些都不够,远不能缓解陌奚蛇毒之苦。
混沌之间,她倏尔记起了什么,猛地转身朝地下游去。
香、香——
她记得那让她浑身舒爽、飘若云端的香气。
巨蛇急促地冲入密室。
茯芍走不过半日,密室中还残留着她的余香。
丹樱嘶吼着扑上了那块玉榻,疯狂吐信,不放过上面的任何一点残香。
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芍姐姐好香……
红宝石的蛇瞳束成一线,瞳周一圈猩红,已然陷入癫狂。
当她将半个玉榻舔舐完毕,那圈猩红竟淡化了一半。
丹樱动作一顿,从令她神魂颠倒的香气中抬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