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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七星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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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寄篱下征夫别战马 忿淫威神医摔药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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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道全:“这也是连环计里的?”杨志笑答“是”。

安道全被杨志允了赠药,心情大好,开始调笑了,戏谑他道:“昨日你说出‘保命连环三计’,今日又加上了‘易容术’和‘美人计’,看来保你这条命,一部《孙子兵法》都不够用。”

杨志奇道:“洒家这里哪有美人?”

安道全大笑道:“在那单提辖眼里,青花骢便是绝世美人!”二人爆笑连连,按下不表。

次日绝早,安道全亲自去丹徒县城内唯一一家药材店,采购各色

药材、制药器皿及和丸药所需蜂蜜、蜂蜡、糯米、藕干等物,装了满满一独轮车。还列出一张料单,命店主人购了送来。

此番花钱,安神医倒是想起自家付了——柴进得知安道全留在丹徒,边诊治杨志边配制医治血蛊之药,特地寻到神医,留下一纸给丹徒县的公文、一块征南先锋使公干的衙牌,再有百两黄金。柴进管着大军用度,于紧要处,并不悭吝。

安道全领药材店伙计送货登门,再唤杨青与他相见,彼此认识。后几日,药店来送药便是杨青出门来收货。

此后,安道全便再不理会“俗事”,只在屋中、灶下两处忙碌。杨青等前日购来的坛坛罐罐,都被他拿去装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碾一碾、熬一熬、分一分、和一和、搅一搅、搓一搓的,杨志等三人也看不懂,问也问不出,只是被他支使得团团转。

一日三餐,都是杨龙跑到街市上购买些冷食对付了。灶间却是一直生着火,熬煮各种药材,昼夜不休。

几日下来,连县衙带后街百来户街坊,便被整日飘来不散的怪味道惊动了。几番有衙役登门动问,都是杨青身着褐盔绿袄,拿了安道全衙牌,按杨志说辞应付过去。

很快盍县传开去:“蛊清斋”里秘制杀人毒药,供南征大军阵上用。更有好事者添油加醋,道是天庭瘟君下界,住在此斋院里,助佑征南大军,剿杀“摩尼”妖孽(方腊借“摩尼教”起事,自封教主)云云。江淮文风鼎盛,即刻便有童谣流行。道是:

瘟君骑白虎,下界坐丹徒。鼎炉神火旺,烟白万魔枯。

方腊军攻占丹徒县城时,虽未大加屠戮,但搜粮劫财、征发打骂役夫是免不了的。况方腊军据城不久,因梁山军攻破润州,大军一赶,吕师囊便弃了丹徒县城逃去。劫后余生,家宅尚存,是故满县城百姓对梁山军还是拥戴的。听闻这边制药军用,便无人思量生事,但觉恐惧忌讳,躲远些罢了。可见杨志思虑周全,计策奏效。

延挨至第九日,安道全仿王枳抗血蛊药,制药丸千余粒,功效如何,只待军前验看疗效。

杨青来报:街市间传闻,朝廷委派正印县令已至,明日坐衙。傍晚,宋江差宋清来接安道全,一行三骑一车,至“蛊清斋”下马。

安、杨二人叫声惭愧,时辰如此凑巧,恰好施行杨志连环之计。宋清为人谦和,无甚主意,听凭安道全使唤,只求平安接安道全回营。

次日卯时刚过,安道全携宋清,转过后街至县衙前,递上安道全衙牌,求见新任县官。很快传讯请二人上堂——那桌案座椅还是宋江离去时的模样。

新任县官唤做张釜,捐纳出身。丹徒县刚刚收复,匪盗未靖,进士出身的新旧吏员,均不愿就职,才轮上他这个捐纳的候补知县。宋

清、安道全二人上堂,这张县令新练就的官威,刚好用得上,也不看座,也不上茶,手拿安道全衙牌,翻来覆去地看,不发一言。

安道全拱一拱手,开言道:“御封皇城使暨征南先锋使宋江麾下,军需校尉宋清、军医校尉安道全,见过县尊大人。”

那张釜听安道全给二人自封的官职不小,收起轻慢之心,吩咐看座、上茶。一张冷脸上添了几分笑意。开言道:“二位上差来鄙县,有何公干?”

安道全不接他话头,自顾自介绍宋清道:“这位宋校尉,是宋先锋的胞弟,管着大军钱粮。宋校尉所言,先锋使大人无有不从。”

张釜闻言一惊,赶忙下座,对宋清拱手唱喏,延请二人进至二堂,请宋清、安道全在上首主位落座,自己在下首陪着。叫喊衙役“上好茶、果盘细点。”

安道全忍住笑,给宋清使个眼色。宋清略有拘谨,却也把安道全教的话,说了一遍:“为着大军进剿所需,先锋使大人命你县十日内筹三百担军粮,再征发三百挑夫,至军前效用。如有延挨,误了军情,润州张招讨面前,与你分辨。”

张釜闻言,冷汗直流——上任第一日便被兵痞勒索,怪道正途官员都不愿来。遂赔笑道:“下官刚刚接印,今日初次坐衙,属下吏员尚未认全。十日内纳粮、征役,哪里巴结得到。望上差体谅下官,略缓一缓,感激不尽。”一头说,一头往宋清手里塞个银锭。宋清不知所措,慌乱间将银锭丢与安道全。

安道全接起来看,是五十两官银足锭。在手里抛几抛,拿捏着腔调道:“贵县这是割猫儿尾,拌猫儿饭。前几日我大军刚离丹徒,后衙库里没被南军翻到的几千两库银,却是这位宋校尉好心,封了留给你的。今日你却拿这点肥肉渣滓打发我等?”因安道全随宋江住在帅衙里,这些内情道道并不瞒他。此时正好拿来摆布张釜。

张釜闻言更慌,赶忙叫衙役再取三锭,凑齐二百两,交到安道全手里。安道全开言道:“老夫替宋校尉做主,先去临近县府征粮。给你缓一两个月。等下一遭来时,贵县不能再让宋校尉为难。”张釜一迭声应承,只求将二人应付走。

安道全起身同宋清告辞,张釜起身送客。行至堂口,安道全却又回身再对张釜言道:“险些忘记了还有一事,更是紧要。”张釜心内一凛,更是恐惧。

安道全道:“你这后衙,有一处独院,被大军征用了,可知?

张釜依稀记得昨日单提辖提及此事,当时只顾清点仓廒,并未留心。见安道全问,忙说略略知晓。

安道全说:“此院现名蛊清斋,内居五七个机密人,替俺大军秘制军用药剂,异常凶险。无关人等靠近,或是毒杀,或是斩杀,绝不

容情。老夫专管此事,特知会贵县一声。”

张釜原只怕又是钱粮事,见是此等军情事,原本便不愿沾染,一迭声应承。

安道全精细,趁热砸实钉角:“为安稳计,贵县最好派衙役每日巡一巡夜,不叫杂人靠近。伤犯了哪个都不好。”张釜满口答应。

宋清此时有些找到感觉,跟了一句:“此处钱粮,大军供应。俺每旬派人赍钱二十贯,来贵处采买粮食菜蔬,送进去吃用。”

张釜听懂话音,忙道:“眼见宋先锋大军高歌猛进,一路摧城拔寨。宋校尉掌管偌大局势,这等小事不烦劳心。蛊清斋所费钱粮,鄙县一力担承便是。”

宋、安二人对视一下,拱手相谢,离了县衙。那张釜擦一擦鬓边冷汗,朝二人背影啐一口,嘟嘟囔囔,去寻单提辖商议。有道是:

身困险境须自救,炎凉世态勿迷离。

病夫巧施连环计,因势利导觅生机。

却说安道全、宋清二人回到蛊清斋,兴高采烈,诉说戏弄张釜过程,且笑且叹——大宋官场,瞒上欺下,倚强凌弱,风气糜烂若此,便剿了方腊,这天下又如何能太平?

看看日已近午,宋清催促安道全启程。安道全拉杨志进到里间,将出那四锭大银和制药剩下的四十余两黄金,一股脑都塞进那个藏钱柜子里。

起身拉住杨志手,老泪纵横:“能帮你做的,老夫都做了。你孤身在此险境,千万谨慎。今日一别,不知是否还能相见。”

杨志也含泪道:“战场刀剑无情,先生是个文人,切不敢以身犯险。”

杨志送一行人出门,回身将院门拴牢了,软了身躯坐在台阶上,默默垂下泪来。

四月正午天气,骄阳似火,他却身感寒意一波冷似一波的。丹徒县城不大,却也人流如织。门外虽是偏巷,许多人惧怕宅内瘟君,绕着走。也还是言语声、脚步声不绝于耳。但门内杨志,已成囚牢客。

思绪,却如潮水般涌进脑海里。安道全向南追赶大军,渐渐远去了。梁山军向南冲杀着,也渐渐远去了。心里认可的林冲、鲁智深、武松、徐宁、燕青几个人,一场杀伐,离自己远一点;再一场杀伐,又远一点。最远是多远,能远到阴阳相隔……杨志不敢往下想。

猛然间,内心厌恶的高俅、童贯、宋江、吴用、穆弘、李逵等,似那个单提辖般粘上来,近得与自己只隔着张门板,近得要挤过门板、黏上自己的皮肤了……

杨志感觉冷得进了冰窖,只能把身体蜷起来,蜷成虾、蜷成球、蜷得无法呼吸。

天原是蓝白的,明亮的,清朗的,不知为何,却渐渐暗淡了下来:浅蓝色了,灰白色了,铅灰色了,再变成深褐色,墨黑色……

有诗为证:

挚友去百里,故园隔千山。身侧群鹫伺,腹内毒虫盘。

江湖飘零苦,朝堂跌几番。欲将此身弃,慈颜天上观。

杨志送走安道全等,才深切体味到孤立无援的感觉。那一霎,孤独、恐惧、愤懑、悲怆,加上多日劳累、思虑过甚,病躯一时禁不住多重激荡,竟晕了过去。再醒转时,已是在两日之后的清晨。

杨青、杨龙见杨志醒来,欢叫连声。几十个时辰,两个未怎经事的毛头孩子,却扛了过来。一边轮流看护着杨志,时不时与他擦身喂水。宅中诸事,两人自去安排得妥妥当当。

另一边,单提辖差那日送饲草的汉子,将牛车拉来米、面、猪羊鲜肉、新鲜菜蔬、时令果子等交割。又传单提辖话,此后每十日送一车吃食来。再言青花骢饲养健壮,让杨志放心云云。杨青应对得体,收讫称谢不提。

俗语道,“穷人儿子早当家”,两个小厮支撑一个宅院,内有病患,外有官差,还需对付一日三餐,却也未出甚的纰漏。

再说杨志,悠悠醒转来,望着二僮愣怔。杨青道:“主人家发症昏厥,身上可有不爽利?俺俩担心死了。”杨志动一动四肢、晃一晃头颅,觉得无有不虞。还觉得神清气爽了,只是饥渴难当。

杨青道:“早预备下麦粒粥了。”杨龙接话道:“我给主人家放了一大匙安神医余下的蜂蜜,粥必香甜。”说罢去灶间提一大罐甜粥给杨志,一直在灶火边煨得热腾腾的。杨龙看着杨志吃得香甜,一脸得色。

杨青年长一些,思虑也多些,对杨志抱怨道:“主人病症反复,那时便不该应允安神医,到底损耗了两粒丹药。如果余下的药,不够主人治病去根,如何是好?”

杨志闻他言,停了粥匙,正色道:“休说两粒,便是都损耗了,救得了千百人,也得应承。安神医说洒家‘口不对心’、‘说光话’,那是他对洒家还未知心。你等长大了才知‘义不容辞’四字的分量。”两个小厮拱手称是。

杨志再问:“这两日洒家昏厥了,屋内有数千贯金银,尽够你二人寻个处所,富足一生。为何不弃了洒家,卷了金银逃去呢?”两小厮闻言大惊,跪下捣蒜般叩头,口称:“不敢”。

杨志拉二人起身端坐稳了,再开言道:“你二人也许未想到这层,也许想到了未做。非是不敢,杨志昏厥两日,你等若如此做了,待洒家两日后醒来,你等早在百里之外了,洒家哪里去寻?未这般做,你等是不愿、不屑。这便叫‘傲骨’,傲在理、在气——君子不就嗟来

之食,冻死迎风站,皆言傲骨。”两个小厮听得懵懵懂懂的。

杨志再道:“你我三人相识一场,情义非常。今番洒家昏厥,便是将性命交与你二人手中了。情义、性命,岂是能用银钱衡量的?你俩在洒家性命交关之际,挺身而出,撑起局势,有情有义,敢为敢当。这便是侠气,当得起‘义不容辞’四个字。”两小厮内心纯真,虽未听懂,但主人家夸赞,便已心花怒放。

杨志自此将出自身阵上所得真本事,倾心指点二人习武。希冀二人成年后,以其立身保命。平日里杨志躲在蛊清斋闭门不出,安心调养、指点两个僮儿武艺,自己也着力打熬气力,倒是安适宁静。

然而人之天性,静极思动,宅中无事杨志便思念起青花骢来。杨青打探到,单提辖每五日便在县内校场,操练厢勇,都会骑着青花骢,耀武扬威。操演已毕,当晚会与县令饮宴,宿在衙中。此时青花骢拴在县衙马房里,最宜探望。杨志闻言大喜,扳指计算日子。

到那日晚上,杨志换了身黑衣,遮了面目,潜出蛊清斋,大宽转到前街来,贴着墙根往县衙走。却不料正遇到一家进贼,主家喊叫一声,盗贼开门冲出来,恰在杨志眼前。杨志不假思索,一拳打翻那贼人,双臂扭住了,静待主人家——却忘记了自己这身夜行蒙面的装扮。

看到主人家数人举个灯笼追过来,杨志还回头招呼道:“可是这厮偷盗,请来辨认。”

不料为头的壮汉,先一把扯下杨志遮面巾,举灯笼便照,一大块红斑煞是刺眼。随后的一个,举棒便打杨志。再有人高叫要抓“赤面贼”。杨志猝不及防,肩上早着一棒,吃痛了撒开手,却被那真小偷挣脱逃了,追来的却把杨志围在当中。

有道是“蜂刺入怀,解衣去赶”,此时杨志百口莫辩,只得拽开拳脚,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冲突几下,觅个缺口冲出圈子,一道烟钻入黑暗之中。

此宅中主人却是丹徒县丞,才有这许多家丁抓贼。但贼人已闪入黑影中,众人也不敢追,待天明申达官府,首告“赤面大盗”。丹徒县城太小,三两日间“赤面大盗”入县丞家劫财的消息,满城皆知。更有人编排,赤面大盗偷了县中钱粮册,此后再无须纳粮云云。

杨志逃回“蛊清斋”,跟两个小厮交代,平日更要小心,无事不要出门。禁不住问,便讲述探望青花骢不得,抓贼反被认作“赤面大盗”之事。两个小厮憋不住笑,引得杨志也笑起来。

捻指间一月过去,忽一日,街门叩响,杨青应门,进来的却是安道全,身后跟随数个禁军。再看街头马上,坐个京官。

杨志又惊又喜,跑出来握着安道全手问:“神医哥哥如何来看洒家?”安道全却满脸凄然道:“安某被天子征召,去汴京太医院供职,此番途经丹徒,特来与你话别。”

杨志再问:“南边战事如何?梁山大军已至何处?兄弟们安泰否?”安道全答:“分兵已取了秀州(今嘉兴)、宣州、常州、昆山,现合兵一处,围取杭州。”

杨志道:“战事顺遂,哥哥为何闷闷不乐?”

安道全叹一声道:“战事颇是惨烈。取常州,折了‘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玘。夺宣州死了‘白面郎君’郑天寿、‘操刀鬼’曹正、‘活闪婆’王定六。攻昆山,施恩、孔亮不识水性,一时落水,俱被淹死。”

杨志闻言,默然不语。安道全再道:“最可怜梁山军卒,一渡江便发疫情,还不止血蛊一种。疫情属疟疾最凶,感染者十之三四,满营病患,遍野新坟。安某带百十来个医者,药剂也不凑手,哪里支应得住数千人一遭罹患瘟疾?”

杨志听得顿足,恨不得身生双翅,阵前救急。奈何自身也罹病患,性命尚悬在一线之间,束手无计。

忽而想起问安道全:“如此危急时分,如何哥哥反离战阵,京城供职?”安道全恨恨道:“那不是,外面马上那个天使大老爷,至阵前传太医院所奏:‘为着上皇乍感小疾,取神医安道全回京,驾前委用’。安某只得丢下满营伤患,去给天子诊治‘偶感’的‘小疾’了。”

杨志问:“宋公明如何不禀明天使,留哥哥救治这数千伤患?”安道全再愤恨言道:“宋江对老夫言,便是梁山全军万余人俱死,也不及皇上一声痰咳紧要。严令安某随他们回京。再要安某于皇上面前,替他美言。”

杨志闻言怒起,刚要叱骂,只听街头京官高声叫嚷道:“怎地如此絮烦?兀那老贼医,休又思量逃回去。皇命在此,你必得随俺到京复命。活人到不了,死人也算!”

安道全听闻此言,怒不可遏,举起随身药囊,一发狠,摔在皂角树干上,亢声道:“那就让你带回个死神医!”

有分教:傲骨只争理与节,义字当先不惧归。百战英豪沥血斗,蝇营狗苟媚皇威。

毕竟安道全性命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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