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梭循着顾仁的说明,知道之前五年来资料都是由金吾署同一位文官所誊写。那个文官已经退休,他的颜楷写得极好,明玉梭写了又弃,弃了又写,写了二十来张後,顾仁才点头,觉得挺像样子的。
「明公子你并非读书人,却写得一手好字,真是难得。」
「我爹是读书人,乡间的无名举子,我跟着他练过字,如果不是那场洪灾,我约莫也会去从仕吧。」
明玉梭一面写一面道。幸好档案资料力求清晰,用的都是基础的楷T,要临摹并不是很难。而有时为了做案,明玉梭也会留下威胁书信,尤其对象是那种无恶不作的富人,警告他再为富不仁,月下飞狐必定再次登门。
为了混淆视听,明玉梭也会变着书T。那些受害者根本Ga0不清楚哪一幅才是明玉梭真正的字迹。
写到他曾造下的案子时,明玉梭愣了一下。
思索许久,最後还是只挑几件无足轻重,却又脍炙人口的案子写。至於那种得罪朝廷要员得杀头的大案子,明玉梭始终没写上去。
顾仁画了一张金吾署内部图给了明玉梭,标明「长使厅」和「档案室」的位置。做好一切准备後,明玉梭戴上他的狐皮面具,离开将军府,走入茫茫夜sE。
过了两天,整理档案室的小吏,却在某个书橱缝隙里,露出的hsE一角,找到了盖着金吾署署印,货真价实的月下飞狐档案。
原来是溜进了缝隙里,并非被销毁。
那小吏赶紧捧着月下飞狐的档案,前去晋见长使赵亮了。
顾长司正苦无机会对付顾长飙,如今抓到了他的把柄怎麽可能放过他?在大牢里的日子,天天三餐辣椒水铁鞭,还上夹棍点心,被链在墙上的顾长飙跟个血人一样,披头散发,囚衣残破,一动也不动。
如果不是起伏的肩让人判断出他还在呼x1,几乎觉得他就是个Si人。
他觉得无所谓了。他承认是他销毁了明玉梭的档案,而且这件事是他一意孤行,和宁远将军府的任何一个人都毫无关系。这样,金吾署没有任何罪证和线索,可以逮捕明玉梭,起码他是安全的,宁远将军府有父亲的战功,又与此事无关,皇帝也不会太为难父亲。
这就够了,他想保的人都保住了。
他想起过去的自己。浑浑噩噩的生命,就像一口没有水的井,幽深却空虚,对哪里都没有贡献,对谁都没有帮助。
现在最起码,他救了梭梭。
他们的相遇并不美好,甚至悖乱道德,但和梭梭在一起的时候,他觉得太yAn是亮的,天空是宽阔的,他是踩在地上的。
灵魂似乎有了重量。
找到了自己的着力点,梭梭是大盗,就算那圈子暗黑,那还是首屈一指的大盗,他要做一个让梭梭能看得起,觉得他配得起他,有资格待在他身边的人。
在他的圈子里,他也要成为大者,才能及得上梭梭。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从这里活着出去,也不知道明玉梭知不知道他就快Si了。
但教他还能从大牢出去,即使他成了个罪人,他的理想还是没有改变。
他可以再去打一条老虎,救无数百姓,他可以再去做些什麽,让民间或者朝廷,无法蔑视他的存在。
最多断条手臂,断条腿,怕什麽?反正总会好的。
但若从此出不去了......他不想这些。
明玉梭站在大牢里时,看见的顾长飙,就是这副模样。他印象中的顾长飙,宁远将军家的纨袴子,向来鲜衣怒马,意气风发,还有一副颠倒众生的好皮囊。
眼前这截枯树般由红泛黑的人柱,真的是顾长飙?
「大蛇......」
明玉梭颤着声音,叫了顾长飙一声。顾长飙觉得他一定是在作梦,或者他又被刑求到晕了过去,才会出现幻觉。
因此没有回答。
「大蛇!」
明玉梭捧起顾长飙的脸。虽然那张脸上满是伤痕,全是血迹,但幸好双眼还看得见。
他并没有晕过去,头被抬起的同时,他看见了一袭黑衣明玉梭。
混浊的双眼透出一丝光闪。
「你......你不是跟你师兄......回去了吗?我是在作梦吧?」
「大蛇......你做的这些,已经足够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不会忘记。你放心,他们很快就会放你出去......你出去後要好好做人......我恐怕......不能帮你什麽了......」
明玉梭深x1一口气,将顾长飙静静搂在怀里。
「你说什麽?他们怎麽可能放我......」
顾长飙残破的声音,在明玉梭耳边响起。
「因为他们已经查出,你没有销毁那份资料。」
「怎麽可能?那明明......」
「大蛇,我知道你想保护我。所以希望你也能理解,我想保护你的决心。因为我们的心思都是一样的。」
明玉梭说完,放开顾长飙,朝他绽出一丝微笑。
「你说什麽?梭梭,把话说清楚.......」
顾长飙觉得事情不大妙,他伸手想抓住明玉梭,却被铁链链住,动弹不得!
「大蛇,你就是个傻瓜,跟狗皮膏药一样傻。」
可是,却痊癒了祖珂带给我的伤疤。
明玉梭一转身,飘然离开大牢,把顾长飙枯竭沙哑的叫唤遗留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