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换做平常遇到这般丑恶无比,普普通通的农妇,像他们这般身份不凡的人定是看都懒得看。
丑成了这样的农妇,便如路过的瘟疫,鬼都嫌弃的不行。
可这会儿当她的声音飘过来,本来已经安然受死的裴寂听见后一下挣开双眸,安稳迎接死亡的从容态度瞬间大变。
他先是露出不可置信的震惊神情,接着满是痛恨与后悔。
他的脸色大片惨白,因为双腿动不了,竟还激动起来,手舞足蹈的催她快离开此处逃命去,似乎唯恐她会受到一丝半毫的伤害。
可是无论他怎么叫骂驱赶,样貌丑恶的农妇也没有转身离开。
恰恰相反,当她确定了他的身份后便迎身向前,神色坚决的向这边走近。
见她主动送死,裴寂险些能气昏了过去。
裴寂只恨此刻自己中了毒身子不能动,否则立即冲到她身前去,拼了命的也要护住她周全。
“丑八怪,你快走,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坏人呀,你还傻呆呆的跑过来做什么?!”
裴寂站在原地气急败坏,出口怒斥:“我叫你快走,你耳朵聋了听不见么?滚,快滚啊你这个蠢家伙!”
这厢裴寂怒声赶人,那厢农妇视死如归,几个黑衣汉子回过神,眼神微妙,依稀从中明白了什么。
四肢粗壮的黑衣人抬起手对他摆了摆,示意他不必再做无用之功。
“裴大城主,省省力气吧,不必再喊了。”这人抱臂看他,冷笑连连,“实话告诉你,我们乔装打扮来此就是为了悄无声息的杀你,那收留你的村子当然也要灭口,横竖她都是逃不过的。”
说着,他的眼神愈发不怀好意:“让她陪着你一道死,正好是一对苦命鸳鸯喜做伴呢。”
裴寂一怔,又觉心寒又觉愤怒,惊声质问道:“只为灭口就要杀这么多的无辜之人?你们的罪行又何止一星半点,怎么有脸怪我爹行事残忍,脾性乖戾?!”
几人听得他的怒声质问,目目相对无话可说,那粗壮汉子愣了一下更是恼羞成怒,甩起手里的大刀就欲砍他。
“要死的人还这么多废话,既然你等不及了,老子我先送你去见你爹,让你尽情说个够!”
眼见大刀迎面劈来,躲避不开的裴寂面如薄纸,只得瞪大双目,含恨迎死。
可是下一刻,一只纤细的手腕凭空出现,两根细长的指尖及时掐住了刀刃大力砍来的一侧,及时止住刀刃即将砍入裴寂脖颈的那一刹。
这两根指尖掐着刀刃的力道极轻,极松,好似掐着的是一株花,一片云,轻松的不可思议。
这下,裴寂与那黑衣人同时大惊失色,表情震惊,瞠目结舌。
旁边的几人亦是仓卒惊愕,呆立当场。
“我才说过他是我的相公。”转瞬即至的丑陋农妇站在黑衣人与裴寂中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神冰冷,像是看着一具死尸。
“你要杀他,是不是该问问我的意愿?”
“你奶奶个熊,老子想杀谁便杀谁,用得着同你叽叽歪歪个什么劲?”黑衣壮汉回过神,平日里狂惯了,张口便骂,“快给老子滚开,等老子杀了他就来杀你,再杀光你们全村的男女老少!”
农妇看着他破口大骂的嚣张架势,眉头微皱,漆色的眼眸现出一丝不愉。
她依旧是不急不缓的说着话,清淡,平静,犹如波澜不惊的水面:“不知礼,不懂礼,一介无礼之辈,怎配与我说话。”
黑衣壮汉刚要回骂,下一刻便张目欲裂,嘴吐鲜血,委身倒地。
“三弟?!”
“三哥!?”
对面的几个黑衣人见状不对,纷纷疾身冲到那倒地之人的身边。
等到他们颤指一探,躺在地上的黑衣壮汉竟已是气息尽绝,身上却无一处致命伤口。
可他们就站在他的前面,不过几步远的距离,竟不知他是被什么杀的,又是什么时候被偷袭的。
显然他们此次是遇上了绝顶不俗的高手。
怪他们此次莽撞了,错以为裴寂身无武功,又无人相护,却忽视了同样有乔装打扮的高手护在裴寂身边。
他们脸色铁青的抬起头,便见对面的农妇随手把一把重几十斤的宽面刀刃丢弃在地,挺身站在了裴寂的面前。
只见她一边面无表情的冷冷看着他们,一边从挂在手肘间的竹篮底座抽出两根短臂长的黑色铁刺,把碍事的竹篮径直丢开。
竹篮里一只白毛兔子滚了出来,翻着猩红的眼,皮开肉裂,骨头尽碎。
而他们的下场,或许会比这只兔子更惨。
几人的头皮不自禁感到阵阵发麻。
“你是谁?”为首的黑衣高汉盯着她,牙齿打颤,“你为什么要同我们作对,保护裴寂?”
“不要问。”
她缓缓地垂眼,衬着脸上可怖狰狞的红疤,有一瞬间竟显出菩萨俯瞰众生般的悲悯之色。
“不要问与你们生死无关的事。”
她这样轻声地,叹息地说。
说完,她双手拿刺,脚尖轻点,以迅雷不足掩耳之势冲身而来。
之前他们想要裴寂的命轻而易举,而现在,她想要他们的命,同样轻而易举。
她脚跟踩地一个鸽子翻身,高高的抬起腿,膝盖横打过来,极快伸手捏住一截脖颈往后猛拽,当场就踢断了左边拿长刀的男子后脊背,一声清脆的骨裂刺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