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千五百两银子,不知可够得上这画儿身价。若不够,请姐姐一定同奴说,奴再补来。”说着钟氏已捧了拜匣福在陈氏跟前。
陈氏甚是无语,推道:“这算什么,他三伯伯给侄儿弄一幅画,还要侄儿的银子不成?这银子奴断不能要,外子亦不肯教奴领受的。六嫂嫂将银子收去罢。”
顾氏正色驳道:“无功受禄、贪银墨物,奴家中再没教过这些,哥哥姐姐为寒儿奔走已教奴羞愧无地,绝不能白拿姐姐的东西……”
陈氏听得暗自火起,冷下脸沉声道:“门雪自扫、铁面无情,奴家亦没教过恁般对着一家子骨肉。他伯伯一点儿情意,奴不能收回。”
两边正没开交,文鹤忽从后面笑着上来,见了顾氏也不回避,朗朗笑道:“六嫂嫂安,这一向疏于问候,六弟在京里还好?”
顾氏立时垂下头去,福一福道:“六爷安好。谢六爷存问,外子一向都好。”
文鹤点头,“上回同家主上京,六弟着实出息了,圣上跟前话说得滴水不露,吾家脸面如今只在六弟身上。”
顾氏低头不语。
“方才你们妯娌说的什么?倒是热闹。”
身后陈氏接道:“六妹妹一定不肯收这画儿,要还爷银子呢。”
“哦?银子?六嫂嫂是有银子的,不差咱们几两。”文鹤笑得散朗,“一家子不是御史台就是六部,没油水的京官儿,不过靠着祖上一点余荫度日。若指望那俸禄,早饿死了。”文鹤一笑,“比不得封疆大吏。”
顾氏登时紫涨了面孔,文鹤又向陈氏道:“如此你便收着罢,家里哪儿使不完千把两银子?正好卖六嫂嫂一个安心。”
文鹤一径微笑。顾氏再没话说,谢了文鹤夫妇留下银子红着脸去了。
陈氏人后气得绞手帕子。“我缺她一千两银子?”
文鹤只是笑。
“有本事她拿银子去市面上问,看能买来《庐山高》一个角儿,还是《烟江叠嶂》一根毛!”
“你何必同她置气?”文鹤吹茶,“她若懂,还会跑来与你说银子?”
“你听见她说么,无功受禄、贪银墨物,什么意思!”
“她清白,咱们都是烂了根的……”文鹤答得若无其事。
陈氏剜文鹤一眼,“你还笑!气死我了!”说罢忽作一声冷笑,“她倒当真干净,又能杀伐,真真出淤泥而不染……就不知她可曾听过一句‘水至清则无鱼’。”
文鹤微笑摇头,“罢了,到此为止罢。还不是三奶奶先在人家寿宴上点的《烂柯山》?如今能怪谁?”
陈氏莲足一跺,“谁教她那时候过什么生日么!”
文鹤嗤笑:“生辰还能自己选的?”
陈氏不语,文鹤一会儿轻叹一声:“只苦了寒儿……”
陈氏听得瞧向丈夫,半晌没话,翠眉微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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