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鹤俯身笑道:“可是‘恻隐之心’?”
“对对!就是那个心!”童子大大点头。
一边唐立真也撑不住笑出来,那僮儿还将袖来的果子一股脑儿抖出来,同他兄弟两人又是果子、又是点心吃得有味。
文鹤这边将自己同唐府家人一并唤来,几人安顿舟楫,要最好最快的,再多寻几个舟子划桨、往十六楼再要一桌船上小宴;另几人立刻打点唐老爷行装、医书、药剂,即刻动身。
立真里头听着,回头望一眼文鹤,再瞧一回认真正吃点心的童子,有苦难言。
不过半日,各样打点清爽,文鹤几乎将唐老爷医书一般打包推上马车,再往扬子江口登了船。本是顺流,船上却吩咐几个舟子轮流划桨不止,一叶轻舟疾如利剑划破春江。
舱内早布下十六楼传来的名宴,龙肝凤髓、雕盘绮食,两个僮儿看得咽一回口水,立真瞧着自己僮儿叹口气,向文鹤道:“事已至此,学生便往一看也罢。只是才疏学浅,实不敢夸口治得令弟之疾。”
文鹤大喜,恭敬长揖将立真谢了又谢。
立真谦逊过,面上有些尴尬,干巴巴立了一刻才道:“我那两个僮儿憨馋,能否宽宥他们先用些。”
文鹤大笑,请立真同他两个童子一同入席,自己为立真奉酒。
船宴至半,立真捻着胡须,“令弟除去发热,可还有些旁的症状?腹泻否?”
两个童子吃得正愉快,听着老爷这话立刻生了气,皱眉鼓嘟着嘴儿。立真瞧见侧头装作不知,两个僮儿将嘴鼓嘟一阵又拾起箸儿继续吃。
文鹤道:“学生亦听得不真切,并未听说旁的甚么症状,仿佛只是发热。”
立真捻着胡须,“这却奇了……不大像生病,倒像……”
文鹤赶紧问他:“像什么?先生不妨直言!”
立真却缄了口,“未曾见到病家,学生不敢妄言。还是先见过令弟不迟。”
文鹤一路使舟子划着桨破浪飞驰,三日后几乎同纯仁前后脚进了门。听下人说,家主已命人上山请七爷去了。文泽先请立真书房奉了茶,一面知会沈氏回避,而后便将立真请入四房。
两人进屋,沈氏已然避去,几个才留头的丫头守着,立真将文泽仔细瞧过一遍,果真如人所说:身上发热,肌肤莹白丰嫩,却无其他症状。立真仔细诊了脉,又用了针,望望左右,文鹤会意,将人让至文泽书房挥退下人。
立真道:“正如学生船上所疑,令弟并非害病,而是……”
立真极小声说了一句,文鹤惊得张大了眼一个字说不出。立真还道:“此物于旁人倒也无甚妨害,只是令弟体颇羸弱,与旁人不同,又不曾用酒,也不懂个行散……淤聚在里头,自然受害。”
文鹤震惊得好半晌说不出话,立真瞧着怕他忧心,忙道:“学长莫急,学生已施过针,待人醒来再稍用些酒,稍微下地走几步便可望好了。”
文鹤仍怔怔的,半晌才回神,再向立真道:“多谢先生,这几日便有劳先生为愚弟疗治,愈后自有重谢。”
立真道句不敢,文鹤又道:“此事还望先生莫要对人提起。幼弟无知,行事荒唐,学生无地自容。”
立真摇头,“南直各府衙多有用此物者,原没什么。学生自当缄口,只是令弟体质殊异,今后还是莫用为妙。”
文鹤赶紧答应,又谢一回,便吩咐人去安排立真下处,自己懵懵然踅回文泽床前。望着枕上清润绝伦的脸孔,文鹤边是心疼,边却恨不能拎着衣襟一掌将人掴醒。沈氏得知夫君已然无碍,隔着屏风命丫头出来向文鹤跪谢,文鹤愣怔着道句“不必”,顿了一回,又向沈氏道:“此事与澄信无干,是文泽自己作死,四嫂嫂不必再怨五弟了。”
沈氏一头雾水,可听文鹤口气压着几分愠怒,想来不是好事,便不敢再问,答应了。
文鹤又问:“兄长呢?”
话倒提醒了沈氏,她忙道:“家主才来瞧了夫君,后头便携着五弟不知往哪里去了,一群小厮跟着,面上看着十分的不痛快,奴不敢打听,三爷快去寻罢!怕要出事!”
文鹤听了登时变了脸色,急急撂下一句“我去寻他”提脚便走,出了四房揪住一个小厮厉色逼问两人哪去了,小厮只好说了,文鹤喝句“都随我来”,半跑着往祠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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